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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阁楼一夜(2 / 2)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还开始后悔,为何在陪前女友们逛街时不留个心眼,未曾好好认识这些比代码机械更精密的玩意儿。脑细胞枯竭加上睡眠不足,他的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疼。

他败下阵来找后援,把CPB和海蓝之谜的产品图存下来发给沈柠:柠姐,这俩哪个遮瑕效果好?

沈柠秒回:你被拐到缅甸了吗?是的话扣1。

又补上一条:你是没睡还是已经起了?

杨还心中泪水狂流,他发誓要是能四肢健全地回去,一定好好补上这些课。

为了以防万一,他擅自带上护肤的乳液和化妆水买了全套化妆礼盒。不听话的心跳终于恢复平静,他走回房间叫李兰舟:“教授,麻烦您来洗一下头发。”

说出这话的杨还化身高级发廊的洗头小弟,拘谨守在洗手池边,新奇又可笑。李兰舟慢吞吞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像一个不悦的伞形蘑菇。

杨还解下保鲜膜,帮他冲干净头发。李兰舟把头发染黑后,根本不像四十岁的人。刚才涂凡士林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的肤质与自己完全不同,简直和保养得当的女人一样细腻,即便睡眠时间少得可怜,该有的眼袋雀斑一样不少,却让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未曾触及的境域。手指插入乌发间,一种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指腹轻轻按着他的头皮,摸出头骨的轮廓,手腕无意靠上他的额头,杨还尽力避免直接接触,却一再犯错。比起心虚的肇事者,李兰舟却没有半点反应,一有时间就闭上眼睛随时随地开睡,似乎一点没察觉到这个表面不曾出错、心里却颓然铸下大祸的学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嗯?”杨还全神贯注检查着李兰舟的头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个。”李兰舟努努嘴,示意杨还手中的剪刀。

“噢,理发啊,这不算什么。”杨还放下剪刀,解开他脖子上的围布,“小时候剪自己的玩儿,长大后偶尔帮朋友剪,剪多了就熟练了。”

其实他心里也有着没说出口的疑惑。分明要出席正式场合,为什么放心让杨还动自己的头发?他不怕自己搞砸吗?这样自然而然地把重任交给他,好像早就知道杨还会理发似的。

李兰舟自己三两下把头发吹干,取了到货的化妆品进了洗手间,洗了脸护了肤就开始对着镜子扑扑扑扑扑。杨还一边收拾一边偷看,半晌才幡然醒悟自己没见识到家了,旁人看来,恐怕像极了觊觎贵妇人的下人。

飞速收回眼神。李兰舟已经搞定了往隔壁房间走,走到一半又招呼杨还:“你要回电影学院吗?”

杨还点头,李兰舟说:“开车去学校吧。今天有车来接我。”

这说明他晚上还得把车开回来才是。

杨还慢慢吞吞收拾残局,硬是拖到李兰舟换好衣服。他穿着深灰丝质衬衫搭配黑色双排扣戗驳领大衣,下面是BV的暗纹提花锥形裤,腰上是一条做旧的银扣皮腰带。杨还本能挪开眼神,不敢看他的脸。

“你怎么还在?”李兰舟走过来,漆黑发亮的德比鞋踩上木地板发出“嗒嗒”声。

比起语言,烟草与焦油味先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的香水前调。他今天又喷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还反手扣上门:“我收拾好了,这就走。”

李兰舟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继续看书。日头已高,也被下了逐客令,杨还再无拖延时间的招数,只得往外走。

杨还上了车,却没有直接向小区外开,而是故意从后门绕了一圈,停在湖边,能看见门前道路的一切。而且,此处正好是屋内的盲区。

一辆通体漆黑的红旗在李兰舟家门口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个人,远看也能认出那身灰西装。

“你凭什么不敲门直接进来?”

徐梦之无奈看着满脸怨气的李兰舟,倚在门口,用指关节敲了两下:“李教授,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李兰舟转回脸,躺在沙发上,就是不看他。

徐梦之走近,四处张望屋内:“好久不见你来这儿住,怎得来的雅兴?”

李兰舟不理。徐梦之绕到沙发后边,双手撑在他肩旁,轻声:“你今天也很漂亮。”

李兰舟仍不回话,往反方向坐了坐。

“你把头发染黑了?我早跟你说染头发,怎么今天突然想着要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梦之就伸手去摸他新染的头发,还不只是碰一下,而是翻来覆去地揉,像爱抚一只宠物。

一直忍到被摸生气了,李兰舟终于打开徐梦之的手,腾得站起:“多亏了你,我白吹了!”这样一来,反倒把自己的手弄痛了。徐梦之还没说什么,他先倒吸一口气。

早知如此,刚才就不拆绷带了。他念头一动,忽得伸出伤手,直直地给展示徐梦之看:“我手受伤了,今天要早回来。”

“手受伤?给我看看。”徐梦之笑着牵过他的手。李兰舟原本只想唬他一下,偷点工,最好能翘班,结果徐梦之脸色都变了:“这是谁干的?”

这才惊觉伤口一夜之间质变,已经皮开肉绽有化脓之势。

昨晚,李兰舟一气之下拿钉枪往手上打,最后关头偏了偏,才没贯穿手掌,只划拉出一道口子。

虽然除了痛,其他一切没所谓,但徐梦之硬是拉着他往外走:“走吧,先去医院缝线。人家特地嘱咐了中午的宴会不能迟到。”

徐梦之把李兰舟带到了莱克旗下的私人医院。中年女医生看到伤口时微微皱眉:“伤口横贯掌心,皮肤和肌肉层已经裂开,要做内外层缝合。再晚点来这手就废了,为什么拖那么久才来呢,我的话,比较建议......”

徐梦之没忍住抬高嗓门吼:“能不能快点?”

医生也知道这是他们少东家,吓得没吭声,只一味开单子。

“快一点,快一点。”徐梦之一直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伤口不浅只是手掌就得缝十二针。缝合时,李兰舟疼得手微微抽搐。但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徐梦之在旁边欲言又止,他也一概无视。

他在想,要是再对准一点,拖晚一点,不消毒,手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报废了?这样的话,就算他什么都画不出来,也没人会怪他。

这种充满希冀的可能性一闪而逝,令他懊悔不已。

回到车上,二人一度沉默。车开到一半,徐梦之终于憋不住问出口:“到底怎么搞的?”

李兰舟轻飘飘地:“摔了一跤。”他忙着在车里身上翻烟盒。

徐梦之肉麻地拉过他那只包扎好的伤手,亲亲手指:“我会心疼。”

“去你的吧。”李兰舟一脸恶心地抽回来,手背在裤腿上擦了擦。

“太不文明了,真伤心。”徐梦之叹了口气,“兰舟,我是说真的,保护好自己,特别是手。就算摔断腿,也别动手。不然我真得给这双手上保险。”

“你要是真干出这么恶心的事儿,我立马把这双手轧了。”李兰舟摇下车窗,点燃一根烟,刚吸一口便气急得咳了两下,咳得肺水都要出来。

徐梦之急忙对他喊:“喂,别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光耀画廊在融新广场3栋5楼,豪迈地包下一整层将近五百平米的空间,骚气的金色招牌“Luminara”毫不遮掩地展示主人不容小觑的财力。一走进去便是两行庆贺花篮。最显眼的一份正中写了莱克集团的名字。

徐梦之给李兰舟介绍:“这间画廊的主理人Annie只有二十七岁,她爸爸是个导演,妈妈是制片人,现在在美国。她回国和男朋友结婚,这个男朋友呢,是个伦艺毕业的不入流艺术家,她也喜欢当代艺术,收藏些画啊雕塑啊,随手开个画廊就当乐子。”

话说到这里,李兰舟已经连续吞下服务生递来的两杯粉红香槟,现在正左顾右盼地找其他酒喝。

画廊的艺术咖啡区不加修饰,直接采用裸露的水泥墙,通往超大露台。主展厅灯光柔和,隔着一层双向玻璃就是一处宽敞的互动空间,有几个白人随意靠着桌子,谈笑风生,中间还有一个身材健美的亚洲女人,估计就是Annie。

徐梦之把晕乎乎的李兰舟前来拉去,介绍他和面目模糊的投资人或者收藏家们打招呼。

一高一矮两个西装男人走近,他顺手把一杯香槟塞进李兰舟手里,不动声色地在他耳边提示:“这是顺源实业的黄董,千鸟美术馆就是他创办的。旁边的是美协的吴主任。”

烦死了,我知道。李兰舟的面部肌肉厌烦地抽搐着。自从几年前他叫错某艺术基金会副会长的姓氏后,徐梦之坚持要做提词器,不让他出一点差错。

“这是黄董,这是吴主任。这是李兰舟,李教授。”

“梦之,这么生疏,按照以前叫我黄叔叔就好。”方脸阔面的黄总笑呵呵地举起酒杯,努力撑开眯眯眼:“李教授我怎么会不认识,一直久仰大名。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过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显年轻,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哇!”

旁边的吴主任与黄董相视一笑,一言不发,只是眼光暧昧地在几人间流转。

灵丹妙药?直说我只会吃男人鸡巴很难么?李兰舟默默把心里话吞下去,切换成营业模式,挤出微笑和黄总握手:“我整日赋闲教书,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谦虚,谦虚了!我侄女安妮的这间小画廊还得请李教授多多关照,多多宣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梦之故意压低声音:“黄董可是在二十年前就拍下了徐悲鸿的作品,现在的市价已经飙高到超乎想象。”

李兰舟干笑几下:“当然,当然。还得是黄董。”

黄董半个身子转向徐梦之:“说起来,梦之,上个月送徐董的那箱人参吃得怎么样,有效果么?你听我说,这可是长白山的千年野山参,每年只能采三五株,我托人从苏富比好不容易拍下来的啊。”

“那是自然!劳黄董费心了。”

“你听着,下周的高尔夫......”

无视徐梦之的眼色,李兰舟识趣地走远了。他叫住侍从,把空酒杯又斟满,晃晃悠悠上到露台吹风。想从口袋里掏打火机,却发现烟盒连着打火机都被徐梦之那厮没收了。

“女士烟,李教授抽不抽?”一扭头,安妮已经站在身边,笑盈盈看着他。虽然是美籍华侨,她的中文跟母语没什么区别。李兰舟顾不上打招呼,猛点头,抽了一支粉色烟杆的细烟。安妮递过打火机帮他点燃,深深吸进一口,有点甜,但总算是活过来了。

“恭喜你啊。”

“是指?”

李兰舟眼神示意:“画廊很棒。”

“还好啦。也只是个画廊而已,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老公那几幅不成器的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烟实在是太甜腻,太浓郁,李兰舟有点醉烟:“我像你这个年纪时,也想拥有一个自己的画廊。里面有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的画廊。”

安妮咯咯笑起来:“说得好像您年纪很大似的,现在开一个也完全来得及啊,我到时候必须第一个去支持。”

“说起来,我有个朋友要报考您的研究生,他慌得要命,招呼也没打上,生怕被拒了。”

“朋友?”

“对,姓汤。不过李教授,比起我朋友,我这小画廊能否有幸珍藏您的作品?我还是想要一些真正的好作品。”

李兰舟嗤笑:“好作品?”

“没说谎。我十八岁就知道您了。威尼斯双年展那幅《绿海》我还拿来做presentation了,真的,不信我翻出来......”

李兰舟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但一定是喝多了。他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安妮没想到李兰舟会答应得那么爽快,愣了一下才答:“画廊叫Luminara,跟这个名字差不多的就好。”

他当即痛快一挥手:“纸笔颜料。”

“可是您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两只手都能用。”

安妮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噔噔噔踩着高跟鞋就去整来了画材画板,搬开花瓶和其他摆饰,专留出最显眼的空地为李兰舟架起画架。

起笔不难,借着酒精的劲儿,颜料有如神助般化作生灵在画布上流淌。他很久没有画得那么顺畅了。人们渐渐围了过来。李兰舟感觉身体的温度也在升高。

“好厉害,左手受伤了,右手也能画。”

脸颊滚烫,耳畔嗡嗡作响,他几乎觉察不见人们小声的议论,只听到笔刷擦过布面嘶嘶作响。

能成功,快要成功了。他浸泡在眩晕的蒸汽里,兴奋得想吐。一切都异常顺遂,在孙越的声音出现之前。

“李兰舟?”

谁在叫他?他茫然抬起头,看见孙越混进人群,站在面前。孙越的脑壳凹下去一块,血肉模糊,还在往下滴着暗红色的液体。血的腥气传进鼻子里,孙越问他:“李兰舟,你在干什么?”

像是被迎面揍一拳,李兰舟被打懵了,笔停下来,开始回想。

他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手里握的是什么?纸上画的是什么?他看着画布上的颜料盒笔触突然蠕动起来,开始旋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画布在震颤,色彩在旋转,旋转,旋转,搅成一团,化形为劣等水泥匠糊在白墙上的泥浆,比雨天地面上濒死的蚯蚓还要丑陋,满目乱窜。

李兰舟,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李兰舟不知道,答不上来,他感觉自己要吐了,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纯粹的恶心。胃里开始翻滚,他的手开始抽搐。

他画不下去了,他怕自己吐在纸上。猛地抬手,在画上横一撇竖一捺甩上一个大叉,引得一阵惊叫。

他颤抖着手在左下角歪斜签上名字,从法国就开始的、一贯的红色签名。他要结束这一切,他不敢看安妮的表情,不敢直视徐梦之的脸。他想象的到那群领导鄙夷的表情,他不愿意去面对,他不面对,他们的态度就不存在。

有不识相的人高声问:“这幅画叫什么?”

李兰舟感到自己的嘴巴僵硬地开合:“《垃圾》,叫《垃圾》。”

他跑了,他扔了笔,拔腿冲出画廊。任凭徐梦之怎么叫他,他也无法停下脚步。衣服被汗水浸得湿透,他像是一条在蒸笼里煮过头的鲫鱼,翻着白眼,露着肚皮扭动挣扎,丑态百出。

一个声音在脑袋里响起:垃圾!垃圾!你是垃圾!你的画是垃圾!

这个声音警告着他,把他赶出公众的视野,赶出纯白无瑕之人的领域。快逃!快逃!躲回你的垃圾堆里!不要玷污别人的场合!再晚一秒,这个秘密就要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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