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命运让我再一次选择。我绝不会踏入战场。战争的残忍超出了我的想象。这与训练场的假人作战完全不同。敌人不像靶子一样可以让我屏气凝神后从容不迫地瞄准射击。我的战友刚刚露出头就被设伏的敌人精准爆头。子弹从他的脑袋里穿过带动他的身体撞击在我面前的战壕土墙之上。尸体反弹后又躺倒在我的怀里。我看着昔日谈笑风生的战友转瞬之间便化为一具不会说话的死人。他的鲜血喷洒在我的口腔与眼睛里让我睁不开眼说不出话。我从来没感觉到手中的步枪是如此冰冷。我很害怕。那种心底里油然而生的恐惧吞噬了我所有的勇气。一旁的团长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感立刻将我打醒。“庄鹤鸣!你在发什么楞?敌人要打过来了!我们团接到的命令是阻击敌人不能让他们跨越阻击线一步!”我木讷地看着团长不知所措。这时候想要站起来到我的腿已经不听使唤。团长抓住我的衣领吼道:“站起来!你这个孬种!拿起枪阻击敌人!”我哆哆嗦嗦地抱着步枪刚想探出头头盔就被飞射的流弹击中摔在了一旁。这让我大惊失色抱着脑袋又躲在了战壕中再也不敢探出头。团长站起身来瞄准了前方黑压压的敌人刚放了一枪便被几颗子弹击中了胸膛。“团长!”我伸出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但眼前的男人已经一命呜呼。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能留下。我哭着抱着他的尸体放倒在地上。团长一直以来对我们这些新兵十分照顾。这次要上前线也是极力阻拦。但接到的命令是全员参战。这让我们这群只会打靶的新兵犯了难。我并没见过战场的惨烈只通过老兵的口中叙述略知一二。但即使如此我也能从他们的语言与神情之中感受到战争的无情。那种残酷不止存在于士兵们的口口相传,更弥漫在战前的空气之中。战前炊事班的老刘还在笑话我们扛枪都扛不利索。每个新兵似乎都被重重的步枪压的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他们炊事班已经提着菜刀上阵杀敌。而我们这群新兵蛋子只能跟着老兵屁股后面帮倒忙。老刘临走时还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自己这场仗打完回来就把前些日子杀的猪肉给腌上。等入冬后给我们做腊肉粥喝。但我没能等到老刘的腊肉粥。因为半个小时前他所在的部队就已经传来了全军覆灭的噩耗。团长温热的尸身还躺在我的怀中。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只能低着头紧紧抱着他的尸体掩面哭泣。我的战友们不断死去。他们的生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消散在天空之上。团长身上的手榴弹掉落在我的身边。万念俱灰地我捡起手雷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当我刚想冲出战壕时身后却传出了冲锋号。等我回头看去,我们的增援部队已经到达战场。生力军的出现让战斗的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逆转。部队完成反扑获得了最后的胜利。胜利属于我们的部队却不属于我。我的精神彻底崩溃。万念俱灰的我如同行尸走肉般出没在野战医院。负责给我看护的护士悉心地照料着我。我们彼此有了感情。脆弱的我爱上了这个姑娘。我希望和她共度一生。对我而言。她就是我的天使也是我的救赎。是我逃离战争阴影的最后一处港湾。但这一切都在敌人的炮火中被炸的粉碎。反攻的炮火声并未吹响。敌人的特战部队在林间扫荡之时误打误撞闯入了这间隐蔽的医院。手无缚鸡之力的医护人员和伤员病患们只能任人宰割。为了他们隐秘的偷袭任务不被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关押在了医院内部。年轻的女孩就此堕入他们的魔爪。那一夜的凌辱让我的爱人万念俱灰。当她回到我的身边时能做的只是与我抱头痛哭。我恨……我恨这该死的战争也恨我自己没用。我没办法保护任何人任何事物。仿佛我所珍视的一切都要被无情地夺走。我什么都抓不住。我也什么都做不到。我只能抱着我的爱人哭泣。敌人只杀害了守卫与士兵却放过了老弱妇孺与伤员。战争就是如此。即使他们将我们全部射杀也没人会知道他们的恶行。但这群行色匆匆的恶魔只休整了一夜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我和爱人幸运地活了下来。但不幸的是她身怀有孕。生父是谁无从知晓。一定是那群恶魔中的一人。爱人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无法释怀。当时的医疗环境与条件根本不允许做流产手术。我们只能将这个孩子生下。在产房里我抱着孩子看着虚弱的妻子说道。“是个可爱的女孩,给她起个名字吧,从今往后她就是我们的孩子。”“就叫阿比盖尔吧,我这是我小时候的乳名。”看着我的面容妻子紧跟着叮嘱道:“你要悉心抚养这个孩子长大成人,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当时的我并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那时的我只会自顾自地点头答应。在妻子的要求下我将阿比盖尔送入其他房间的保温箱内哄睡孩子后准备返回房间。我在路上甚至在幻想着以后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但妻子的笑容永远地凝固在刚才的分别。当我再次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用床单在房梁上打了个死结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在那间病房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刚刚生产完的她从腹部流出了鲜血顺着她的脚趾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爱人的鲜血滴落在地板上发出了有节奏的滴答声。但这声音对我而言却像是一拳拳地重击锤在我的心脏之上。就像在野战医院的那晚一样。我保护不了她被歹人侵犯。如今的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自杀却无可奈何。我的心在那一刻就已经死去。随着爱人陪葬在地府之中。孩子的啼哭让我突然惊醒过来推。负责照看孕妇的护士们进来后吓得花容失色。她们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连小虫子都害怕的同事竟然会如此大胆地选择自杀。我回到保温箱前看着这具女婴突然有种想动手掐死她的冲动。就说是她害死了我的爱人。我与这个孩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我的爱人却因她而死。
孩子的哭泣将我拉回了现实之中。我跪倒在保温箱前失声痛哭。现在的我我不恨任何人只恨我自己没能力保护好一切。擦干眼泪。我不再哭泣。我的眼中不会再流出一滴眼泪。接下来我要保护好我自己。因为我只剩下我自己而已。至于阿比盖尔我会遵循亡妻的遗志将她抚养长大。当她成年之时就不再和我有任何关系。这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却是亡妻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她是我的累赘。是拖累我的物件。我无法违背妻子的遗言。我只能让她继续活下去。现在的我战无不胜无往不利。我从一介小兵一路做到了团长的位置。原先的老团长没能打下来的敌方阵地被我指挥的部队一夜之间推平。敌人的那支特战部队最终也被我日夜兼程地部队找到。我像猎犬一样闻着味凭着直觉就精准地定位到了敌人的踪迹。摧枯拉朽一样的进攻将他们彻底摧毁。我的部队在我日夜操练之下早就变成一支虎狼之师。这支部队攻无不克即使面对敌人的精锐也不惧分毫。战火终于熄灭。看着敌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不要杀害投降的伙伴时我却下令将他们统统活埋。我不在乎敌人的生死。消灭他们只是我的夙愿。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死去。敌人的苦苦哀求最终变为了来自地狱的咒骂。他们并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一定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要他们的命。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与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这就是我最后的慈悲。虽然这样并不能让我的亡妻复活但却能赦免我肮脏的灵魂。接下来等待的就是我命运的最终裁决。军事法庭之上我坦然承认了所有罪过。同时我也坦白地讲述了我与妻子的心酸往事。在场所有人无一不为之动容。但法庭最终还是做出了正义地判决。我被判处死刑。这是我的宿命吗。我并不清楚。但我已经可以坦然接受。我了无牵挂。唯有阿比盖尔没能抚养长大让我有些许遗憾。但这仅仅是对于亡妻的嘱托未能完成的遗憾。并不是我作为一位父亲的未能尽到职责遗憾。我并没有感觉对不起阿比盖尔。因为她不是我的女儿。我对她没有任何感情……虽然我也有过一丝丝的迟疑。但这一丝丝的迟疑演化成的愧疚也随着我被宣告死亡而消失殆尽。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妻子当时为什么要叮嘱我抚养阿比盖尔长大成人。因为她知道自己离世一定会导致我随她而去。只有将这个孩子的性命与我绑定在一起才能让我苟活下去。她是多么爱我……我又能为她做些什么?死去的她还在拯救着我。就像那时在医院里拯救了饱受战争之殇的逃兵一样。去刑场的路很长。是我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车辆缓缓驶入刑场之后停住后行刑官一脚踢在我的后腰上。站立不稳的我双膝跪倒在地上。“还有什么遗言?”刽子手踩着我的脑袋将冰冷地枪管抵在我的后脑之上问道:“有遗言趁早说,别到了地府告老子的黑状。”“我的女儿很可爱,请告诉首长马上就是她的成人之日,请首长替我善待这个女孩。”虽然头上套着麻袋。但我还是闭上了眼睛毅然赴死。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结局。枪口杵在我的脑袋上传来了刺骨地寒意。这感觉让我瞬间明白了那些被我活埋的死敌在死亡到来时的哀嚎是为了什么。他们并不是在咒骂我。而是在对于到来的死亡感到不甘。仿佛在这一瞬间自己所有没完成的事情都涌上了心头。那我的遗憾是什么呢……“首长!”刽子手并没有扣动扳机。我想象中的冰冷子弹并没有贯穿我的头颅。这位神秘的首长叫住了刽子手的上膛。“小子,你想死吗?”“我想死,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所有意义。”“你的确没有。”首长踱着步从刽子手手里接过步枪检查枪膛。那熟练的退膛声传入我的耳朵。我很轻易就辨别出了这是一位玩枪的老手。“您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女儿死了,三天就暴毙身亡,听说是因为染病。”我像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手足无措。行刑之前我曾无数次幻想着这个女孩长大成人的画面。她会恋爱会结婚会生子。会平静且幸福地度过她的一生。但现在。自己永远无法再实现亡妻的遗愿。因为阿比盖尔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前面。“杀了我!”我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朝着身后说话的方向冲去。一旁的警卫员一脚踢在我的小腿上。即使跌倒在地上我也没有停止怒吼道:“杀了我!我求求你杀了我!”“你女人临死前说过要你将这个女孩抚养长大,但你却食了言,你这辈子都无法完成答应过她的事。”“所以我现在只求一死。”首长示意警卫员后退蹲下身子轻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有办法让你的女儿复活的话,你还愿意去死吗?”“你说什么?”闻听此言我大惊失色。我不明白这位首长所说的意思。“你看,只要有一线生机,即使一心赴死之人也会愿意抓住机会。”“我只为实现亡妻的遗愿,那个孩子不能死,在她成年之前都不能死!”“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我们这是一场交易。”这让我更加疑惑。能直接劫刑场的大官怎么会对我这种小喽啰感兴趣?他口中的交易又是什么?“只要能让阿比盖尔起死回生,我愿意与你交易。”“很好,那我们就达成了协议,现在你的身份成为了黑岩监狱的典狱长,欢迎加入我的队伍。”神秘人手中步枪猛的推上膛对准旁边的刽子手的脑袋就是一枪。死尸栽倒在我的面前吓了我一跳,我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