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多少好一点吧,虽然其实也好不了多少。”欧多西娅说:“职业的剧作家和那种衣食无忧、随便写点东西玩的文人,完全是两种概念。”
郭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呃,我没研究过。”郭康挠挠头,转头问狄奥多拉:“你应该懂吧?有哪些啊?哦,便宜点的……”
郭康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着没有回答。
“很难说,她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大概就是人对自己的工具那种?当然,这也不怪她,她的父母,当年同样是这样做的。”欧多西娅似乎很有怨念,摇头说道:“在那种环境里,这算是大家默认的状态了。”
“她就你这一个女儿,居然不怎么关爱你。”脱欢感慨道:“我父母可疼爱女儿了。我感觉都溺爱过头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想法的。”
“那倒不算苛待。后面给了我一个单独房间,属于额外优待了。”欧多西娅说:“我们那种环境就是如此。演员们的女儿,乃至剧团经营者的女儿,平时确实都是这么生活的。”
“所以,能够去议价,从而保住自己部分财产的,都是极少数、真的有特别天赋的人了。我自己也没有见到过几位。”她摇头道:“剩下的人,就像我刚才说的,别说获得什么待遇乃至出名,能多活几年,就不错了。”
“我小时候,是剧团里的一位女杂工兼职当保姆,照顾了我几年。母亲没有这个空闲,因为她每天都得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参加各种聚会,以求压过竞争对手。回来之后,也要安排各种工作,组织训练和日常的表演。晚上,也得连夜接待各种客人,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你想想,我也就是这样,其他人呢?”
“古时候的罗马人已经吃了很多这方面的亏了。”狄奥多拉摇头道:“用一段时间,脸都会烂得。”
“好了,我觉得我问错人了。”郭康果断打断了她:“咱们对便宜的理解大概有区别……”
脱欢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让她继续说下去。
“就我所知,基本都是这样。”欧多西娅肯定地点点头:“她们自己,是完全拿不到钱的。经营者总会想办法编一些借口,进行克扣。而且,干一年下来,所有理论收入,肯定都会被各种生活支出、衣服、训练费用之类的名目完全覆盖,反过来倒欠了一笔债,也是寻常事。”
“这不止是出身的问题。如果依赖于创作剧本维生,那观众的喜好就对个人的生计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这种情况下,‘艺术’往往只是个好听的旗号,创作者需要做的事情,和演员们没什么区别,都是讨人喜欢而已。”
“我说的这个‘底层’,不单是没有钱或者没有权力。”她想了想,补充道:“就像郭公子说的一样,实际来说,我家虽然称不上富贵,但还是有一些钱的。但是,像我母亲这样的人,地位就很……微妙。”
“怪不得让你装男人,学当剧作家。”郭康感慨道:“那至少要体面一些吧。”
“原来是这样。”郭康点点头:“凯旋式那几天,我还老远瞅见过几次。没想到,看起来热闹,实际却这么惨啊。”
“在这种氛围中,肯定就会有人选择捷径——反正就是得到好感,来取得收入,那为什么不直接找一些有钱人,设法取得他们的好感,然后直接要钱呢?这种想法,可以说是自然而然的,都不用人来教,任谁都能直接这么引申过去的。”
“而周围那些中下层的公民,也一样是鄙夷的态度。在很多辛勤工作的男性公民看来,一个出卖肉体的女人,凭什么得到这么多钱财?不少人会为此感到不平,进而更加厌恶和蔑视我们。而他们的妻子,则整天担忧自己的丈夫会被勾引,孩子会被教坏,十分警惕家人和我们产生接触。这些人眼里,我们的形象就更糟糕了。”
“绝大部分从事女演员和娼妇这类职业的人,生活和奴隶差不多,几乎没有什么私有财产。”她向众人说道:“现在的罗马,奴隶已经很少了,法律也不再强调这方面的内容。但是,实际意义上的奴隶,还是存在的。”
“至于我自己,其实也差不多。”欧多西娅说:“后来,母亲确实给我花了不少钱,给我补习文法、艺术之类的知识。还设法找了关系,从一个落魄的贵人那里,雇来一位嬷嬷,对我进行训练,希望让我能更像一个体面家庭的小姐,防止因为出身和习惯差异太大,让好不容易碰到的大贵人感到厌恶。”
“这也是为什么,我回想一下,就会立刻认同郭公子说的理论。因为我平时看到的,都是这种事情。”
“这种状况,会有两个直接后果。首先,远离实际权力和资源,往往也意味着远离社会秩序。没有秩序的保护,自己也没有武力作为最基本的保证,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漂亮一些的人,情况会好一些。但哪怕是火过一阵子的女演员,也不可能坚持太久。”她想了想,举例道:“你了解那些廉价化妆品么?”
“大部分人没那么美丽,比较漂亮的人也必须漂亮得更夸张一些。要竞争的。”欧多西娅摇摇头:“烂掉之前,她们起码多活了几年,不是么?”
狄奥多拉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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