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殿下这可是在国丧期间带宠姬进宫消遣啊,还“怎么了”。“没什么,就是有点惊讶,”拿到对手把柄的邓姣姿态变得嚣张,她双手抱臂,绕着一旁女扮男装的小太监踱步,促狭地笑:“殿下刚才火气那么大,我还以为是我登门求见有失礼仪,不合规矩,才惹怒了殿下,现在看来,殿下也不是那么讲规矩的人嘛。”“不讲规矩”陆骋微扬起眉峰:“若是有人不讲规矩在先,本王便不该继续跟她讲规矩。”邓姣坏笑着转头看向小太监:“谁先打破了规矩,怕是得问问她何时入的宫。”陆骋意识到她的言外之意,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太监。鸢儿手里端着的茶杯开始颤抖,杯盖咬着杯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心跳的速度让她双腿发软。她被方影扮成太监之前,问过这会不会不合规矩。方影说,这皇宫如今就是燕王的小花园,而方影是燕王的心腹。他就算把府里妻妾全带进去,也没人能看出来这些是女人。因为有人看出来,也不敢说出来。宫里的人知道他在给陆骋卖命,他可以指鹿为马,为所欲为。现在的情形并不完全如方影承诺的那样。鸢儿感觉这个皇后好像想找她麻烦。难道皇后敢挑战燕王陆骋脸上并没有被拆穿的惊慌之色。他只是在很认真地盯着小太监看。然后他转头看邓姣:“你究竟想说什么”这下紧张感又回到了邓姣身上。为什么燕王这么淡定是在强作镇定吧邓姣决定挑明:“我记得国丧期间有规定,临时入驻各宫的皇亲国戚,不可与异性共处一院。”陆骋挑了下眉,侧眸又看了眼太监,大概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很快,他看向邓姣,依旧泰然自若:“入宫不久,没见过几个太监是么皇嫂,太监就是这样的长相,他们年纪大了也不会长胡子。”他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邓姣产生自我怀疑。她又抬头看向那个比她还矮一些的小太监。仔细观察过面部轮廓和身体形态,邓姣找回信心。这是个女孩,太明显了。可燕王的语气听起来,似乎真没发现这太监是个少女。他什么眼神再秀美的男孩轮廓跟少女也是有区别的,更何况这隆起的胸部显然不是胸肌。“我确实没见过太多太监。”邓姣笃定地表态:“可就算是七岁八岁的孩童,我也能凭轮廓分出男女。”见她态度坚定,陆骋转身走近一步,伸手接过太监手里颤抖的茶碗,放在廊庑的栏杆旁,说:“把脸抬起来。”鸢儿浑身一颤,双手无措地交握在腹部,缓缓抬头看向燕王。他距离她不到一尺,微眯起的瑞凤眼全神贯注集中在她脸上,气势逼人。鸢儿乱了呼吸节奏,有些喘不上气,视线躲到燕王前襟滚边刺绣上。“确实像女人,难怪皇嫂误会。”陆骋似乎觉得这个误会有些滑稽,他微笑下令:“告诉皇后娘娘,你是男人还是女人。”邓姣不给他指鹿为马的机会,走到太监身边说:“殿下这么问是为难人家吗说不说谎,都有罪。”“他不会说谎。”陆骋看着太监:“说实话,本王恕你无罪,谎话重罚。”鸢儿浑身一颤,仰头看着燕王,张口结舌,像被烫了舌头似的,只吸气,不出声。陆骋微皱眉,仔细观察他神色,“你脸红什么回话。”“奴婢……奴婢……”鸢儿吓得红了眼眶,低头用手遮住口鼻,委屈似的抽噎起来。陆骋瞳孔骤缩。这下子没悬念了。邓姣坏笑着面对陆骋,毫不留情的开始发起嘲讽:“殿下别吓着人家小姑娘,想来她也是被——迫——的。”陆骋冰冷的目光从太监脸上,转移到院门口的守卫:“来人。”“在!”守卫应声上前听命。“传方影进殿。”方影此刻跟秦岳等人就候在门外,还想等皇后出来的时候,再拜送一回。突然被燕王传召,方影有些纳闷。进门的时候还昂首挺胸,气宇轩昂,没走到殿门口,就看见他的宝贝鸢儿正在燕王身旁抹眼泪,哭得一抽一抽的。方影背脊一凉,目光畏惧地缓缓转向燕王的脸。他立即知道,自己完蛋了。“她说,是你带她入宫”燕王盯着方影。方影当即跪地,拱手认罪:“末将死罪!”
“罪将招供了,多亏皇后娘娘眼力过人。”陆骋看向邓姣:“娘娘打算如何处置他本王立即照办。”他的语气并不像他说的话那样顺从。没有直接宣判,是给皇后一个谈判的机会。他想知道皇后想干什么。邓姣觉得,如果她要求处死方影,她绝对会死在方影行刑之前。“殿下言重了。”她拿着把柄,放软语气开始讨价还价:“将军为了护我等周全,需在这皇宫里待上半年之久,因过分思念,让夫人入宫团聚,也是人之常情,本宫自当体恤。就如方才与殿下说的,本宫近一年没见着家人,斋醮大典也未曾团聚,不知殿下是否也能体恤我的思乡之情,让我在开春之前,出宫再见父母一面……”说完,邓姣立即假装激动地低头抹泪。这算是等价交换了吧燕王的核心员工犯了杀头的罪,让她出宫见一面家人,她就当无事发生。“开春”二字,她是故意强调给燕王听的,因为先皇开春前会下葬。谁都知道她活不到那时候了,如果燕王连她死前跟家人团聚的小愿望都不答应,那她鱼死网破,也不是没可能。没人敢抓燕王的把柄,除了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前院里一片死寂。跪在地上的方影头都不敢抬。他在想皇后娘娘是不是疯了。莫名其妙毫不避嫌地来到燕王住的大殿,还把鸢儿的身份揭穿了。她要是拿这个把柄,威胁燕王保她性命,算是有勇无谋。因为燕王不可能纵容一个敢威胁他的人活命。一旦她提出过分的要求,燕王就算当场答应,不久后,乾清宫就会传来皇后娘娘自缢殉情的“噩耗”。但她只是要求与家人团聚一次。这个代价,比暗杀皇后的代价小得多。燕王确实有可能答应。方影不明白邓姣为什么这么想见父母。沉默过后,陆骋说:“本王可以接你爹娘入宫,与你团聚几日。”“不。宫里规矩多,我怕爹娘不小心闯祸,为我丢了性命。”邓姣说:“我最后的心愿就只是像小时候一样——寻常人家的姑娘,牵着父亲母亲,去集市里买些吃的玩的,无拘无束地陪伴二老最后几日。”她说完,又演技爆棚地哽咽起来。前院里三个人都在聆听皇后的哽咽。方影和鸢儿都能感觉到,燕王杀气腾腾的视线落在邓姣的双唇上。那是他能直视她本体的唯一部位。燕王被皇后惹毛了,但这不代表他不会迁怒其他两个人。所有人的心,都跟随邓姣的哽咽声有规律的抽搐。“你想出宫”陆骋的语气反常的彬彬有礼。他低头凑近她耳边:“邓姣,你想清楚,然后再告诉我,你想在守丧期间,出宫”邓姣停止哽咽,抬起头,视线落在他喉结。再抬眼,能看见他紧抿的下唇和下颌的弧度。她听出这是一句警告。她深吸一口气,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就是想出宫,我要陪我爹娘逛集市,殿下最好通融一下,想想办法满足我最后的心愿。”方影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旁边跪着的鸢儿汗毛竖立。连太后现在都不太敢用这种语气跟燕王说话。这哪里是皇后这是燕王殿下的活祖宗。即使隔着帽檐,邓姣也能感觉到陆骋的注视,他沉默的审视让她心跳加速,似乎不只是因为紧张。她应该沉住气,保持气势,发出一种“你不让我出宫我就跟你拼了”的决绝信号。“梨花带雨”的策略她已经试过了,对陆骋不管用,她只能来硬的。陆骋顺着她面对的方向走了两步,向后靠在能正面对着她的那根廊柱上,让身体下降。他尝试调整姿势,然后抬头又看了她几次。他似乎是想要降低视野高度,以便与她对视,充分发挥他身为大齐战神的压迫感,又不想让自己的举止刻意。他的意图让邓姣觉得有趣。她更喜欢这个男人不那么运筹帷幄的样子。于是她坏心眼的故意低下头,想看他更笨拙地努力。但这一次他立即站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神色冷峻,像在掩饰自己计划失败的窘迫。邓姣抿嘴忍笑,她很享受捉弄这位战神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