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城北杨家的高少光和府衙众人,一直到天边浮现出朦胧的鱼肚白也没看到半点人影。躲在假山处的捕快打了个哈欠,眼睛半睁不睁的,一夜没睡实在是困顿得很。他不经意地往周围瞟了一眼,发现其余兄弟们都在盯着他看。他一愣,尴尬地干笑了几声,挠了挠脸。旁侧的高少光走出来,眉头紧锁,脸色看上去有些凝重。正巧把陶桃关起来,正巧当晚就没再发生,真是巧合吗?还是说凶手知晓了什么,又或者说他人已经杀够了?正当他思索之时,身后小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少光疑惑地回头看去,发现是府衙的皂隶。府衙的人在怎么会擅自行动,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他刚要开口询问,就见皂隶急匆匆地跑过来,神色慌张失措,喘着气说道:“大、大人,不好了!那个刚关押起来的小娘子不见了!”“什么?!”高少光大吃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不见了?”皂隶也一脸茫然:“下属也不知道啊,是牢里的兄弟来报的,就说那个小娘子不见了。”他思考了一下,而后快步朝着前面走去:“走,去陶家。”还没走出院子,迎面而来的是杨老爷杨正先,他拱手说道:“大人,怎么样?可有将凶手擒拿?”“昨晚凶手没有出现,本官现在有事,处理过后会再来的,告辞。”话音刚落,他带着人就往前走了,留下一脸不明所以的杨正先。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不是说今晚凶手会再来杀人吗?他们如此行事匆匆是要去哪里?“老爷!老爷不好了!”他正思索着,便听见王管家急切地呼唤声。杨正先转头,皱眉,脸色严肃地看着眼前的慌乱不已的王管家。“做什么这般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老爷不好了,孙府来人了!”听言他顿时大惊失色,赶忙朝着前厅走去,身后追着的王管家急忙又道:“老爷!不在前厅,他们往灵堂去了!”他脚步一顿,随即转移了方向,边走边急切问道:“来的人都是谁?”“孙家大爷还有二爷。”杨夫人是孙府嫡女孙兰琦,嫡子是孙兰慈,正是大理寺七品左评事,二爷是庶子叫孙兰怀,目前正在准备秋季科举。“竟然是他们!”杨正先惊诧地喊道。“而且还带了不少身强体壮的仆从,来者不善。”“你这不是废话!孙家嫡女死了,能有好脸色吗?只怕没这么容易善了。”正院灵堂,吵闹不休,三大五粗地仆从将叶姨娘还有贴身丫鬟围绕成圆形,两个弱女子吓得瑟瑟发抖。其余妾室都躲在一旁不敢出声。棺材前,两名腰间围着白绫的男子跪在蒲团上,神色悲伤难过。
孙兰慈强忍住喉咙间的哽咽,说道:“阿姐,你放心,此等贱妾,我现在就让她下去陪你。”“兄长莫要太过难过,阿姐知晓,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孙兰怀叹了口气,虽在劝慰他,但自己的眼睛也红了。他虽然是庶子,但是兄长和阿姐从未嫌弃看不起他,反而处处维护,是亦他们三人的关系一向要好。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转头看向那个杨正先的宠妾。阿姐在世时,便时常抱怨后院那个恃宠而骄的妾室,杨正先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勾栏样式的贱妾尝尝冷落于她。就连五年外甥失手推了庶女下水,他们也知道。阿姐忽然惨死,又听闻杨家纸人杀人,说是那个庶女复仇,阿姐便是纸人所杀。那庶女死便死了,一个贱籍生的庶女,便是光明正大的打杀了,又能如何。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也不相信,定然是这个贱妾伙同杨正先将阿姐杀害,待他杀了这个贱妾,再把杨正先处理了。孙兰怀站起身,刚要开口下令,忽而手臂被身侧的人拽住。“二弟,你别管,我来。”他是要参见科举的,前途不能有污点。孙兰慈起身,走到台阶前,言辞狠厉:“将这两个贱奴,乱棍打死!”顿时周遭一片惊慌哗然。“你敢!我肚子里有老爷的孩子,你们不能动我!”叶姨娘大声说着,脸色却在发白,表面看着气势汹汹,实则色厉内荏。贴身丫鬟双手展开,虽神色惊恐,但依旧紧紧地护着她身前。孙家仆从抬起木棍就要落在她们那柔弱的身体上,骤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斥。众人齐齐望去,是杨家老爷杨正先。“这里可是杨家,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在我杨家随意打杀人吗?”孙兰慈冷笑一声:“杨正先,你莫要忘了,你有今时今日,全都是仰仗我们孙家!没有孙家你什么都不是!”杨正先被这么一训斥,脸色瞬间难看,挂不住面,却还要忍气吐声地说道:“兰慈阿弟说得是,就是不知我这妾室怎么得罪你们了?竟要落得个乱棍打死的下场?”“谁是你阿弟!你看清楚了,我是大理寺评事,论尊卑你该称呼我为一声大人。”他毫不客气地驳了他的脸,语气充满不屑。杨正先强忍着怒气,拱手作揖:“评事大人。”“你宠妾灭妻已然是违反天朝律法,更害死我阿姐,你和这贱妾一个都逃不了!”话毕,他急忙说道:“评事大人可要讲究证据,这夫人明明是被纸人杀害,和我没关系啊,再则我和夫人相敬如宾,何来宠妾灭妻之说?”“纸人?杨正先,你莫不是以为我们都是蠢笨如猪吗?”孙兰慈怒极反笑,眼神满是厌恶和嘲讽。“这种借口只有傻子才会相信,我告诉你,本官要杀一个贱奴,根本不用你来过问!”杨正先气得不行,大喊道:“孙兰慈你身为大理寺评事,朝廷官员,竟然如此草菅人命吗?”在权衡利弊下依旧说出这番话,他也已经受够了被孙家站在头顶上耀武扬威,这些年给了他们多少银钱。孙家在外上上下下打点用的都是他的钱,非但换不回他们的尊重,还觉得理所当然。还是一副看不起他的样子,高高在上,令他万分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