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第看到左翼的临洮营没有突入营地,而是分作两股,在两面认旗的带领下分别向东北和东南方向绕过营地,看得出临洮的家丁训练有素,虽然是数百人的大队列,但仍然分合有度。
“克布图报来,明兵京营一千骑来攻,被他击败,追斩明兵三十一人,夺马二十匹。”
满地的窝棚和地炤在视野两侧飞快后退,跟王庄一样,各种各样的生活器具扔满一地,营地中充斥着惊天动地哭喊声,到处是乱窜的人和牲口,还有好几处火头。
一小队暗色服装的骑兵没有打旗号,分作四列向王庄的正东向行进。杨光第背着鲁密铳,策马行进在第三列队首。
杨光第凑近一点,仔细看了看那人头皮的颜色,又伸手摸了摸衣服布料,肯定是江南布,棉衣细密又厚实,,脚下穿着布鞋,甚至还有袜子,杨光第在流寇营中呆过,也在东阿见过被掳掠的百姓,这些贵重衣服都不会出现在被掳掠的百姓身上。
下面的女子立刻爬起来,手中的蒸饼塞到嘴里,伸手就去脱那人的衣服,杨光第起身就走,上马时回头看了看,那女子也正好抬起头来。
距离继续接近,进入七十步,游骑兵齐声大喊,马速越来越快,对面右翼一名清军突然一拉马头,策马往北逃开,接着其他几名清军一哄而散,向着两侧逃窜。
在游骑兵的左翼,左前方一里外,就是曹变蛟的临洮营,数百名临洮的家丁刚刚到达一片清军营地,附近赶来的两百多清军正在与他们追逐混战,营地周遭一片尖叫喧哗,逃出许多掳掠来的百姓,大多数都被剃了头,露出光溜溜的头顶。
杜雷脸色阴沉,“这里有六百马甲,你领着他们去前边增援恩格图,天黑前必须剿清南边的明国兵马。”
他策马经过面前的窝棚,一个人抱着个袋子在地上翻滚,口中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杨光第拉着马匹绕过,到了车架前才发现旁边还有两个人,两人正在扭打,一个露出辫子的人占据上风,已经压在另一人身上,正在撕扯那人的衣服。
杨村南岸,一面海螺号声一阵紧似一阵。
“敖汉部报来,有明兵破了他们的两处营盘,人畜都逃散了,斩敌二十三人。”
前方出现了穿过村子的道路,路面上排满车架,大多数都已经套好驴子,这个营地似乎是在准备开拔的时候才发现王庄遇袭,救援王庄便耽搁了行程。
杜雷顿时心头一松,来的是正红旗巴牙喇纛章京霍尔本,带来的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北岸的明军如果持续骚扰,清军将抽调不出多少人马去救援南岸。
后面的清军也分成两路,双方追赶着逐渐远离。
霍尔本低声问道,“杜雷大人,南边到底多少明国兵马?”
“收管察哈尔旗衮楚斯报,旗下遭明国兵马攻打,抓获明兵供称是宣大李副将营头。”
陈斌的腰刀在头顶朝前下劈,杨光第和其他三个队长一起发出喝令,四列游骑兵拉开间距,每个小队从纵队变成两排的横队。
杨光第跑在队列左侧,第一排的是宣大三人和两个老兵,几人熟练的控制马匹,大体维持队列平直,第二排则有些混乱,有两人落在后面,变成了三排。杨光第大声提醒第二排的伍长,让他们调整位置。
整个永定河南岸是一个大营地,每个村庄都是一个小营地,右翼入边的近三万清军分散在广阔地域的数十个小营地中,这片地域东西向由王庄到天津,南北则从杨村往南绵延三十里以上,其间分布着二十余万掳掠来的人口、畜生和车架。
上面那人怒吼一声,朝着下面边打边骂,下面那人吃痛叫了一声,听着是个女子。
满达儿在身后叫喊道,“别往南跑,南边有李重镇!”
陈斌的腰刀高举指着前方,游骑兵的队形毫不停留,从逃散的清军中间穿过,维持着马速突入了营区。
此时距离还剩下百步,陈斌的腰刀在头顶连续下劈三次。游骑兵纷纷打马加速向对面的清军冲击。杨光第顾不上第二排队形,抽出自己的腰刀跟着加速,清军已经迎面而来,其中只看到一个锁子甲,其余大概是棉甲,甚至可能就是棉衣。
在济南右翼军又死了统帅,各旗都有些担心,不知道回去之后皇太极会怎么对待各旗的将官。好在正红旗缴获所得十分丰厚,光是人口就掳掠了七万,其他各旗都没法比,回程也十分顺利,眼看要跟左翼汇合,能平安出边去,却在永定河这里突然遭到明军突袭。
所以现在报上来数千的话,实际大概就是一千左右。他们也很了解明军这些老对手,出动一千家丁都是很难的,这个数量的边军家丁并不好对付。
那些清军大声呼喊附近的同伴,纠集起七八个人就朝着游骑兵冲来,周遭的百姓乘机四散而逃。
两人都是久经沙场,知道下面报来的多半敌兵数都不准。一是因为被攻击之下慌乱而记错,二是为了避免被惩罚而谎报。
游骑兵只有四个小队,列成四个小队安静的穿行,在混乱的原野中丝毫不引人注意,前面的陈斌举起手,示意游骑兵注意。
一队队正红旗人马正从北岸赶来,越过冰面来到固山额真旗下汇合,络绎不绝的马甲从两岸不同方向奔来,到固山额真旗下传递消息。
招呼过满达儿注意距离之后,杨光第看到前方一个车架上全是干草,策马过去就要点燃。
游骑兵参加了攻击王庄的战斗,再回到村口集结上马时,骑兵千总部已不见踪影,因为游骑兵有午时退出战斗的限制,陈斌并未去寻找陈如烈,自行选择了临洮营和陕西抚标的中间位置。
右翼有四个旗,偏偏每次都选到正红旗,而且这次攻击规模不小,南岸北岸都在遭遇袭击,许多营地在求援,可以预计损失不小。
下面那人满脸漆黑,穿一件破烂的僧袍,头发被割成了长短不一的短发,手中抓着一个脏兮兮的蒸饼,光着的两脚不停乱蹬,满脸凶狠的仍在拼命抵抗,上面那人用手压在他脸上,他一口便咬了过去。
干草已经熊熊燃烧,火焰在旁边车架上翻滚,女子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直直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