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十二年夏箫珏正在书房查看看调查书信,上面记录了箫瑜安近两年的生活。她五岁前的经历太过模糊,只能得到一句推测:“流浪街头,行乞为生。”忽而传来家仆的声音,“不好了爷,小王爷突然浑身发寒呕吐,已经晕过去了!”箫珏拧起眉,起身立即赶去箫瑜安院子。此时许老已经检查完毕,对着一旁人吩咐。“你们时刻注意,发冷时给她暖着,发热让她凉着,你赶紧去熬药。”青织绿络在一旁照顾箫瑜安,注意她的体温变化,小厮连忙跑出去熬药。箫珏看了眼床上脸颊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小孩,问许老:“怎么回事,吃坏肚子了?”考虑到箫瑜安肠胃不好,他已经全权让许老负责她这段时间的饮食,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难道是受寒,可天气渐热受什么寒?但若是中暑,现在也没那么热啊?“总算是发作了。”许老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下箫珏,然后走出门。箫珏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许老的意思,跟着他走出门。“许老早就料到了?她怎么了?”许老见箫珏真不懂,叹了口气,“你这当爹的,还得好好学学。”许老解释道:“前不久咱们不是把她从百花楼带回来了嘛,你忘了,她可是亲身经历现场命案。正常人第一次见经历这种事都会有不良反应,后续几天也有不适,甚者这一生都会受到影响。而她只是第一晚被吓着,因药效安睡到第二天,接着就跟没事人儿一样。”许老双手背背后,神色严肃,“老夫当时就觉得,她要不就是心性不正常,要不就是天赋如此。但第二天晚上,她躲在柜子里,老夫知道她还是个正常人,也确实是受到了影响。只不过……”许老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她处于更紧急更危险的状态,以致直面他人死亡的恐惧也被这紧绷的情绪暂时压下。”箫珏沉默不语,消化许老话里的意思,不一会儿,他看向许老。“你是说,她更害怕我们。”箫珏明白了,“也对,任何人到陌生地方都会警惕,何况是她……”箫珏看向箫瑜安房间,眼神黯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许老没说话,算是默认了,“现在她觉得没那么害怕了,一时松懈,之前压下的情绪也趁此爆发出来,拖到现在才发作。”许老不知道箫瑜安干了什么,只以为她是被吓着,但箫珏很清楚,她才是一切主导。箫珏想起小时候,他第一次杀生对象是一只麻雀,那时的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害怕得流眼泪。箫瑜安呢?虽是自卫,对方还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坏人,但毕竟是一条人命,而她不过是个七岁孩童。不是胆大不害怕,也不是冷血,只是被强行压下,后知后觉反应。“那……”箫珏犹豫开口,“那怎么让她恢复正常?”许老轻拍他,表情欣慰,“好好关心孩子,多说话,多陪她,这种事只能慢慢来。”箫珏认真思考,点点头,心想日后找话多的人轮流陪她,他就算了,他不擅长这方面。箫瑜安生病第一天,忽冷忽热,一直昏睡,箫珏得空便来看一眼。生病第二天,箫瑜安开始做噩梦,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梦话,没一个能听懂。其他人觉得她在胡乱发音,但箫珏直觉她是在说某种语言,让自家暗卫去调查。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从没这种语言,既如此,箫珏也就不再关注。
生病第三天,箫瑜安已经睁眼了,但是意识混乱,不识人,有点呆呆傻傻的。要不是许老一脸从容淡定,箫珏都以为她给病傻了。他才捡的聪明大闺女,可不能就这样成傻子了。生病三天,还没养个几天的箫瑜安更消瘦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引起一大批侍从女婢心疼。就连箫珏也觉得自己应该关心一下,适时表现出父爱。于是第三晚,他接过女婢手中的汤药,一小口一小口喂给箫瑜安。从一开始药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到后来完好喂人嘴里,箫珏上手很快。“也不是很难嘛!”他心想。喂完药,箫珏就发现箫瑜安皱着眉盯着自己,不知呢喃什么,他好奇贴近。【苦……】箫珏:到底在说啥呢?【爸爸……】……箫瑜安迷糊睁开眼,就见男人侧身坐在床边,嘴唇一张一合,似是在问候她。她呆呆地望着,没说话,然后,他靠近了些,大手轻抚在她额头。箫瑜安缓缓抬手抓住它,眼神迷离,轻轻唤了一声,“爹……”男人顿住,箫瑜安向他伸出手,渐渐圈抱住他,毛乎乎的脑袋还在他胸口蹭了几下。男人愣神片刻,一会儿才回手拍拍她的背,声音有些无奈。“怎么生个病,倒像个小姑娘一样?”软糯粘人,怪叫人心疼的。“好了,爹在,爹在,阿七别怕……”一旁,云轻南风默默看着这俩人“父子情深”,不约而同想起箫珏。也不知道他们爷看到了脸得多黑?隐一站在床头不远,时刻关注两人动静,一有异动他就动手。弘毅刚走进屋就听到唐守义这话,温柔得像在哄孩子,除了唐清若,他还没见唐守义对哪家孩子这般耐心。箫瑜安抱着“自家爹”,迷糊中闭上眼,睡着前她还在想:爹什么时候来了,她还以为自己又做了一场梦。察觉到人睡着,唐守义小心将人放回床上,箫瑜安还抓着他的衣角,他轻轻抽了一下,就见她眉头微皱。唐守义:……算了,还是个孩子。唐守义坐近了点,免得箫瑜安扯着不舒服,他顺便给人整理了被子。见证全部过程的弘毅:老唐变了,竟对一个男娃娃都贴心起来了。要是唐青垣跟唐青岚看见,指不得说他偏心!“看这样子是还没清醒,咱们先回去?”弘毅提醒道,他们本就是顺道来看一眼,还是得先干正事。唐守义闻言一怔,视线下移,落在箫瑜安抓住的衣角。唐守义:……算了,还是正事要紧。他随手捞起站床头人的衣服,一替换掉自己的衣角就转身离开。隐一:……踏出房门那刻,唐守义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