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皇帝已倚靠在坐榻上,指尖缓缓转着玉扳指,嘴角带笑,“哟,今日的世子,倒不像从前那般躲着藏着了。”箫瑜安猛地顿住脚步,这是,皇帝?她惊讶皇帝的态度,但很快正了神色,“叫陛下见笑了,臣并非有意欺瞒陛下,只是担心惹祸。”“现在就不担心了?”皇帝挑眉,眼里意味深长。“说实话,还是担心。”箫瑜安坦然,“只是,生活不会一成不变,现实也不会一直安静,该面对的总会面对。臣想明白了,既如此,那便走得光明正大些。”皇帝眼中划过一抹欣慰之色,“那今日你来,是想求个什么?”“臣想求一道婚旨。”箫瑜安答得平静,神情却分外认真。皇帝挑眉,“哦?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还未及冠就想将人定下?”“不是为臣。”箫瑜安神色如常,慢悠悠地抬头,“是替父王求的。”“……”皇帝咳了一声,笑得肩膀一抖,“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为子女求亲,你倒好,为自家老子求亲!”“臣这么做是有理由的。”箫瑜安一本正经地说,她算是明白了,皇帝对他们“父子”态度异常和善。皇帝被她逗得笑出了声,笑意渐深,神色也变得柔和,“那你说说,怎么个理由。”箫瑜安抬眸,望着皇帝,“父王一生不易,虽为亲王,却背负太多,关于残疾的言论还未断,若他主动提亲,世人可能会道他老来起意、甚至荒唐。若那位应了,又会被人诟病贪图权势、巴结王府。甚至,有人可能拿我来做文章,借我世子身份中伤他们。”“可若是我提,旁人不过笑我任性胡闹,却知我作为世子的态度,不会把脏水泼到他们身上。”“他们,值得一个清白的开始。”她言语平静,却句句落在心口。皇帝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你啊,倒比你爹更心软。”他顿了顿,又问:“那位是谁?”箫瑜安轻声道:“秦家二女,秦朝颜。”“秦朝颜……”皇帝思忖一瞬,并没有惊讶,终是点头,“也罢,你心里有数,若你爹同意,朕便允了。”他看向一旁荣公公,荣公公明白他意思,退出屋子。这时,皇帝忽地伸出手,朝她招了招指头,像是在逗什么小兽。“过来。”箫瑜安走上前,才刚站稳,就被皇帝捏了捏脸颊。“年纪轻轻的,学什么老成沉稳,整日一副冷静样。朕还是喜欢你今日这般,活一点,闹一点,像个真正的少年人。”被捏了一下,箫瑜安微微一怔,旋即垂下眸,低声应了句:“……是。”不多时,箫珏快步进屋,一进门就看到皇帝像他府人逗小白那样,揉着他家孩子的脑袋,动作娴熟,表情还颇为愉快。他眉头一皱,还没开口,皇帝已经先发制人地看了他一眼,笑得一脸理所当然:“这孩子脑袋软得很,揉着揉着就上瘾了,是吧,六弟?”箫珏:“……”箫瑜安背对着皇帝,看不到皇帝那副“没个正形”的坏笑脸,只默默接受着“皇帝撸脑杀”。她正要转身,肩膀就被一道熟悉的力道轻轻一带,箫珏一把将她从皇帝手下拎了出来,像是怕她脑袋被捋秃。“陛下召臣弟所为何事?”箫珏语气淡定,一边给箫瑜安平复脑袋上暴躁的头发。皇帝笑得眼角都皱起来了,抬手一指箫瑜安:“你问她,世子今日大显身手,就是特意替你求亲来了!”这话一出,箫瑜安微愣,一股热意飞快地爬上耳。
她明明是认真想过的,是为了两人考虑,怎么到皇帝嘴里就怪怪的?箫珏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目光柔了几分,低头继续替她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动作极其自然。“谢谢阿七,爹很高兴。”箫瑜安抬头看他,露出一笑。皇帝在旁边撇了撇嘴,一副不满的模样,他也是有娃的好吧,嗯,虽然都有些怕他。箫珏却神色一正,朝皇帝拱手行礼:“此事原本应由臣弟亲自启奏,但也多亏阿七为我分忧。臣在此正式请旨,只愿迎娶秦朝颜,请陛下赐婚。”皇帝眯了眯眼,顺势挥了挥手:“准了,朕早就看出来你俩有戏,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才在一起。”皇帝看向箫瑜安,话语一转,眼里多了些促狭意味:“那你说说,你爹这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办?”箫瑜安毫不犹豫:“越快越好。”“啧。”皇帝笑出声,“怎么觉得你比你爹还像当事人?急成这样?”箫瑜安面不改色,语气理直气壮:“急啊,从小盼到大。”现在能成了,当然要尽早,也好让她早日放心。别整出什么现实意外遗憾啥的……那真的,太苦了。皇帝听罢,笑着摇头,他看向箫珏,眼神调侃:你这家伙,凭什么……箫珏下意识揽着面前的少年,回了他一个眼神:你老这家伙,都有那么多娃了,还觊觎着我家独苗不放!皇帝挑眉:呵,等她出手,你家苗就不知道被拐哪儿去了!箫珏:……箫唯曦觉得耳朵有点发烫,但没在意。只是若有所思,“不过,阿颜,你不觉得这孩子长得像谁吗?”秦朝颜一愣,像谁?不就是像他爹?箫唯曦斜了她一眼,又看向秦川柏,“老秦,你说呢?”秦川柏见状静了几息,什么也没说,却下意识握了握手中茶盏。秦朝颜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轻声开口:“我第一次见到瑜安时,就觉得他很像哥哥……那种沉稳、成熟,还有他眼里的东西,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确实有一点点像。”箫唯曦点点头,带着几分试探意味,“但这孩子长得雌雄莫辨,若换上女装说不准更像你呢?”“?”闻言,秦朝颜脑海里不自觉想象箫瑜安女装模样,感觉好像也不错?然而,箫唯曦的话打断了她的想象。“你觉得这孩子会是你找的那个孩子吗?”秦朝颜的笑慢慢收了起来,良久,才低声道:“他不是……”“你确定?”箫唯曦盯着她,“你所知晓到的,真的是全部吗?”秦朝颜怔住,脑中忽然浮现起那日箫珏说过的一句话:“说不定你早就见过她了。”忽然间,某种可能在心头炸开。气氛一时沉静下来。不过这静没维持多久,就被箫唯曦打破,只见她眉头一皱:“当然,一切还未定,若真是,为何还那般像阿珏呢?”箫唯曦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这就是天生家人相,她是天赐咱的继承人?”她虽这般玩笑说着,但眼里的怀疑与猜测却越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