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路带到车库,杨还才明白过来,李兰舟喝了酒,只能由他代劳把车开回去。虽然李兰舟出奇守法这点让他有点意外,但这显然是一个能讨好对方的机会,他没有多问。
李兰舟的车是一辆深蓝色的保时捷SUV,杨还看不出具体是哪一款,但是对他来说不成问题——毕竟他之前为了跟组专门考了B2驾照。这车显然不常用,车身积了一层薄薄的灰,但车内几乎是崭新的。
照理说被一个疑似色情狂的变态教师如此这般玩弄后,应该道心破碎才对。甚至掌握了这等大好时机,为了报复对方,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直接把保时捷撞得稀巴烂或者开进湖里同归于尽...
不过,杨还倒是完全没有感到委屈、不甘,或是诸如此类的消极情绪。他潜入美院并不是为了埋伏或者伺机而动,只是单纯不想回家。而他又拥有刷脸的特权——毕竟外公或者父母从小就带进美院养还是有一些好处的。拥有工作室24小时开放的权限,这里相当于是半个家。
李兰舟在导航里输入住处的名字“云栖半岛”,然后按照导航走。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也不是适合放音乐的气氛。杨还摇下了一点车窗,让城市的声音透进来一点,缓解尴尬的气氛。
云栖半岛和传统京郊别墅区不同,离市区三十分钟距离,规模平平,称不上奢华,但是一处很安静、很亲民的别墅区。李兰舟住的9号楼离街道有一段距离,几乎听不见道路上的喧哗声。
杨还把车停进后门独立的车位,拉下手刹后拔出车钥匙,交还给李兰舟:“您记得锁车。”
李兰舟解开安全带,没有接过车钥匙。而是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
杨还的手悬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再反应过来时,驾驶座的车窗被敲了两下。他赶紧拿着钥匙下了车。
李兰舟说:“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杨还愣了一下:“我该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兰舟说:“回哪里?垃圾场一样的工作室?那是能住人的地方吗?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拿着钥匙的手还悬在半空,杨还有些无措,正绞尽脑汁思索着要怎么回答,李兰舟扔下一句“把车门关了”便自顾自往家门口走。
杨还关了一次车门,因为手抖没有关紧,又试图关了第二次。
李兰舟听着跟在身后的孩子努力压制颤抖的气息,突然觉得很有趣。
“吃饭了吗?”李兰舟把外套扔在一楼客厅的沙发,随口问道。一转身,杨还正抬头打量着室内的装潢。经典款的精装修,到处都沾染着金色元素,金色镶边金色门把手金色吊灯,连地砖缝隙都刷成了金色,和屋主的气质一点都不搭。与其说是生活的地方,不如说是给客户看房用的样板间。
看见李兰舟的眼神,他赶紧回答:“下午的时候吃过了。”
李兰舟打开厨房的壁橱时吃了一嘴灰。他呛了几下,拿出两盒泡面:“这个点叫不到好的外送,最近的超市也要骑车过去。”
看着杨还盯泡面的眼神,他挑了挑眉:“少爷不会不吃这个吧?”
杨还赶紧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到处都有这个牌子的泡面......您一定很喜欢这种味道。”
他主动把碗接过来。李兰舟去洗脸的时间里,他拿到厨房准备去烧热水煮泡面。
L型设计的厨房很宽敞,单水槽的设计就能抵一个儿童浴缸。台面是黑色大理石,显然也是精心挑选过的材质。但灶台上没有锅,没有调料瓶,只放了一个白色的开水壶和一个黑色的微波炉,干净到有点寂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还刚拿起开水壶把手,便沾了一手灰。第一遍清洗时,随着水流浮上来的还有一只不幸溺亡的小虫子。
足足过了半小时,两盒泡面才被端出来。
短短半小时内,李兰舟躺在沙发上,脸上盖了本杂志,好像又睡着了。杂志上硕大的荧光绿W极为显眼,杨还一时间只顾得上盯着杂志封面姿势奇异的男明星看,忘了叫醒李兰舟。
听到泡面碗与茶几相撞的声音,他用摔下沙发的方式醒过来,起身时发现杨还像个幽灵一样,正直直盯着自己看。
看起来完全是被吓了一跳的模样,但李兰舟只是站起来,虎着脸接过其中一碗:“好慢。”
杨还把金色叉子递到他手中:“抱歉。”泡面没有自带叉子。他没有找到筷子,只从柜子里翻出几根还绑着金色丝带的金色叉子。
李兰舟蜷着坐在沙发一端,杨还则捧着碗端正坐在沙发另一端,抬头再次被巨大的金色吊顶闪花了眼。他半天没动,问专心吸溜泡面的李兰舟:“您一个人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兰舟已经从沙发上蹲到了地上。他含糊不清地说:“我平时不住这。”
除了顶层连着露台的阁楼和地下室,房子有三层。一层是客厅、厨房和餐桌。二层有三个房间,三层又有三个房间。对一个既不开派对也不常收留流浪人类的单身汉来说,确实太大了,也太空了。
“教授,您为什么愿意让我住进来?”杨还吞了一口唾沫,“明明之前一直在拒绝我的请求。”
李兰舟没理他。直到把碗底的汤喝干净,擦了擦嘴:“门没锁,想走就可以直接出去。不要有被迫害妄想症,没人有兴趣监禁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还赶紧抢答:“我住,请让我住。”
他又问:“我需要交多少房租?”
李兰舟诧异抬头:“这是民宿吗?”
“不是。”
“那交什么钱?”
“但我不能什么也不做就住进您家。”
“平心而论,这也不算我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李兰舟把叉子压在泡面碗上:“你觉得心不安,那就做点什么。”
杨还扭头目送着李兰舟把泡面碗扔进垃圾桶,站起来紧跟在他身后:“我能为您做什么?”
“比如......”李兰舟歪着头想了想:“别再缠着我要我收下你了?”
杨还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转而正色:“那我还是滚出去比较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李兰舟懒得理他。他极其随机地把杨还带进了二楼的一间独立客房,隔壁就是浴室和厕所。房间明明没人住,床上三件套却十分完备,而且并不如同厨具一般积灰,像是有人时常来住的模样。
杨还没问,但李兰舟先开口了:“其他房间我都用来堆画材了,你先将就着睡吧,总比吸入过量松节油得癌症要好。”
那您睡哪儿?杨还没问出口。后半夜,他听着脚步声上了一层,二层,到了三层都没停下,心中便有了数。
第二天早上,李兰舟在阁楼醒来,身上多了一条毯子。他掀开毯子,起来找水喝。他渴得嗓子冒烟,但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房子只是一具空壳——他有半年没有住过了。他想着找点冰块含着也好,打开冰箱,却愣在原地。
整整齐齐排布的矿泉水,还有鸡蛋、蔬菜、肉、面包、果酱、速冻食品和面条......冰箱之外,灶台上还摆了三套新的餐具。
杨还正好从外面回来,一边把一袋子东西放在桌上一边问好:“教授,您起来了。”
李兰舟从冰箱前转过身:“这都是你买的?”
杨还说:“抱歉,我自作主张翻了冰箱。里面什么都没有,所以就简单买了些生活必需品。”
明明昨天说过自己不住这,根本白讲。李兰舟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他明明没和杨还提过自己的食谱,但是冰箱里的东西每一样都对上号了。
杨还提起一只沉甸甸的袋子:“我买了早餐。您能吃豆制品吗?”
袋子里有煎饼果子、小笼包和豆浆,还有一碗炸酱面和两碗豆腐脑,因为不知道李兰舟爱吃甜还是咸,所以每种都买了。
李兰舟说:“我不吃早餐,我只喝咖啡。”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橘子果酱。放在厨房台面上,抽了一把新的勺子。
在李兰舟把全新的勺子塞进嘴里之前,杨还眼疾手快地将其夺过:“稍等,我来洗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兰舟不打算等他,又开始拧瓶盖。
但他用力拧了几下,都没有成功。
杨还自然地接过瓶子,拍了几次罐底,“啵”一声响拧开了。他把玻璃罐放在自己那一侧不让李兰舟拿,迅速把勺子洗干净后,才一齐交到李兰舟手里。
李兰舟挖了一勺,专心致志地含进嘴里。勺子的形状从他脸颊鼓出来。
今天杨还穿了一件浅色的衬衫。他穿上衣服看不出身材,但是手臂的线条依然清晰。李兰舟快速扫了一眼:“上次就这么觉得,你有专业练过体育项目。”
“算是吧。我初三有拿过自由搏击的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但是后来因为画画就不了了之了。”
李兰舟又挖了一勺,评价道:“坏选择。为了画画而放弃别的东西,不值得。”
“所以后来就没有再画。”杨还把食物从塑料袋里一一取出。与此同时,李兰舟手里的橘子酱被悄无声息地拿走了,不满之余,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烟,已经叼在了嘴里,嚼着滤嘴埋汰杨还:“那现在怎么又误入歧途?”
杨还打开冰箱前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李兰舟,什么都没有说。
李兰舟呆了一会儿,橘子酱从歪斜的勺子上滴下来,掉在裤腿上。李兰舟从椅子上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看杨还,又看看自己洇湿一块的裤子,仰天深吸一口气,被自己无语得几乎要笑出来。
微波炉叮一声,杨还把热好的早餐拿出来端到他面前。李兰舟就这么瘫痪一般斜靠在椅子上看着他忙东忙西。趁着杨还拉开椅子要坐下时,他手肘一歪,豆浆打翻在地。
李兰舟看着浓稠的乳白色汁液冒着热腾腾的香气流淌一地,心情终于畅快了一些。
面对满地狼藉,杨还不为所动。他先把自己的豆浆推到李兰舟面前,又去拿了拖把把地面清干净。几分钟后,像是从未有杯子碎在地上,也没有任何不明液体把地板弄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还长出一口气,坐回椅子上,看着李兰舟:“您一会儿去哪儿?我开车送您。”
李兰舟不知道哪来的拖把,只知道杨还不生气这点让他怒火中烧。他伸手胡乱去摸烟,但是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已经被抽完了。
“我去换个衣服,等着。”他撞开椅子上了楼。
但李兰舟这一换,日头都偏了三十度。难不成,那些不修边幅的穿搭要费上那么多时间?毕竟杨还自己穿衣服不超过一分钟,要穿什么也总是前一晚都准备好。
从打开发动机正襟危坐恭候,直到感觉油要燃光,杨还便把发动机关了下车等。他就像一个文明的网约车司机,下车也不抽烟,百无聊赖中开始学外星人观察地球。
李兰舟住的这一片全是半独立别墅,身前是一串联排,再往后有几块独立别墅,全部临着西边的人工湖泊。虽说与邻居共享一面墙,但是周围还是安静到有人死了也不知道的程度。
斜对角有一户人家的门开了,看着像家主的中年女人放一只金渐层出来透气,阳光下散发着金光的小猫在修剪整齐的私家草坪上迟钝地踱步。看着这一幕,杨还忍不住嘴角上扬。
女主人出门把垃圾扔进红绿蓝三色垃圾桶,对上杨还的眼神,却面部瘫痪,冷冷看他一眼,还带了几分原因不明的鄙夷,搞得杨还手足无措起来,假装忙碌地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去观察邻居家闪着紫光灯的小型温室。
“看够了没?”不知什么时候李兰舟出现在身后,他甚至懒得解释为何花了那么多时间穿衣服,反过来催促杨还,“你知道996艺术园区怎么走么?”
见到李兰舟,女主人的脸不知为何好像更黑了一分,但杨还顿了半拍才进了驾驶座的原因绝不在此。虽然与李兰舟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也习惯了他的“oldschool”衣着——简而言之,像是把十几年前的衣服捡出来穿。但是他今天穿得不能说人模人样了,简直是花瓶擦了灰露出了真身。
向来塞在宽松套衫显不出身材,今天却穿了修身的天丝混纺浅蓝衬衫和黑色休闲西裤,腰间系了棋盘格皮带,光脚穿着一双黑色皮革质感的乐福鞋,显得腿修长。
杨还想往前开却换错档猛得倒车,差点没撞翻红绿蓝三色垃圾桶,还引得女主人的尖叫。倒是李兰舟不仅没被吓到,反而摇下一点车窗,幸灾乐祸地回头去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开出小区,就算杨还再迟钝,也闻到了氤氲在车内的香水味。李兰舟今天喷的是KENZO的风之恋。其实能够准确识别是因为对这种香水印象很差。大二在大厂实习时,带教的leader办公桌上放着这瓶香水,每次叫他过去时就会随手喷两下好像在用杀虫剂,前调的柠檬味总是熏到人头疼。
但是现在闻起来感觉并不奇怪。
为了缓解这种陌生感,杨还抬起手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子。
到了一个红灯前,李兰舟突然问:“很难闻吗?”
可能是捕捉到杨还的反应并自然而然误读了。杨还摇头:“没有。”
李兰舟完全不相信,他狐疑地闻了几下手腕,然后挽起袖子把手腕递到杨还面前:“是不是太浓了?”
杨还盯着李兰舟的手腕看了几秒。他的手腕太细了,就算那只白色表盘的手表扣到最内层,也还是滑到了手腕根。他接过他的手腕,稍稍抬起一点闻一下,才说:“不会。”
其实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气味。凑上去闻太失礼,况且气味的多寡没所谓,比起香水,更重要的是人本身。再说,没过多少时间就会被烟味盖过去。
比起香水味,他更关注那只手表——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这也是一只鹦鹉螺。跟徐梦之一样款式的表,只不过颜色不同而已。
仿佛感召到了他的预言,没过一会儿李兰舟就把车窗全部摇下来开始抽烟,风把一段烟灰吹到了他的裤腿上。
“给我湿巾,”李兰舟看着车窗皱眉,“你左边的储物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还伸手去摸,第一个拿出来的却是避孕套。不是一个,是一串。他平静地握在手里,继续去掏湿巾,但是储物槽里唯一的东西就是这一串避孕套。
等不耐烦了,李兰舟伸头去看:“有吗?”
然后他也看见了杨还手里的安全套。
正想着说些什么缓解尴尬,李兰舟却言不由衷地夸赞:“没想到你玩得挺开。”
“这不是我的。”杨还把安全套放回原来的位置,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帕纸递给李兰舟。
李兰舟接过来,有点遗憾的样子:“是吗。”
他看了会儿窗外,恍然大悟的回过头:“徐梦之的吧。这车我不经常开。”
“您和徐老师关系真好,”红灯转绿灯,杨还向前驶去,“又是同学,又是同事。”
“徐老师,”李兰舟茫然,然后缩缩下巴:“徐梦之?你什么时候跟他那么熟了?他还说了什么?”
“说之前和您一起在法国留过学,其他就没有了?”
“你少听他胡说八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题终结,为了缓和过于安静的车内,杨还打开了广播,象征性问了一句:“法国好吗?”
李兰舟想了想,竟然干脆回答:“比北京好。”
那是自然,哪里都比北京好。
996艺术园区是是一处艺术集合园区,很多出版社电影节工作室都在这一块,一路上都是墙绘和展览宣传广告,清洁度很高,建筑整齐划一,路上也没有垃圾。开到一处拥有旋转楼梯和大落地窗的小白楼前,李兰舟叫他停下,叮嘱他:“等我15分钟。”
是来约会的吗?没一会儿,他就听到了响亮的女人笑声。紧接着,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中年女人,穿了一件到脚踝的黑色棉麻长衫,戴着黑色粗框眼镜,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穿得很老钱,打的领带像是上世纪80年代的风格。
李兰舟最后才下来,在楼下和男人握手。
李兰舟今天不仅穿的不一样,对西装男的态度与满面的笑容,整个人都变了似的,这种间离感像是演员与戏外真人的差别。任谁看了都得夸他一句演技好。那西装男对李兰舟的态度也是异常热忱,他与他握手,手指状似无疑摸进袖口下的手腕,眼神里的暧昧却一点不委婉,好像要把对方吞进去。
男人上了一辆车走了,只剩下李兰舟和女人。女人神情严肃的吩咐了些什么,手直接伸进李兰舟的裤袋精准掏出一盒烟,李兰舟此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夺回烟不耐烦的回应了几句,便朝着车走回来。女人追上来,抢回烟,还打了一下李兰舟的手。隔着车窗,女人正好看见了车里的杨还,扭头去问李兰舟这是谁。
杨还摇下车窗,向女人问好:“您好,我叫杨还。”
女人刚才还板着的脸心花怒放,欣赏地看着杨还:“哎呀,你是兰舟的孩子吗?”
李兰舟没好气呛她:“什么你的我的孩子,胡说八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还差使人家开车,”女人又很重往他背上打一下,转头重新笑眯眯地看着杨还:“哎呀,怎么有那么好的孩子,你在哪里上学?”
“我在电影学院摄影系,现在大四。”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杨还,笑道:“没自我介绍,我是杜栎,是兰舟的经纪人。负责他的对外活动还有书籍出版,我是从机构独立出来的策展人,偶尔会去学校里上课。”
李兰舟用不屑的眼神轮流扫视二人:“讲够了没,我一会儿上课迟到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只有晚上有课?”杜栎白了他一眼,回头轻声细语告诉杨还:“叫我杜姐就好。”
“你都可以当他奶奶了。”李兰舟自言自语,为了躲避追打跳上车,又点了一根烟。
杜栎无奈叹了口气,对着杨还说:“你想考他的研究生吗?”
杨还点点头:“是的。”
“就算我们兰舟这样,还是想做他的学生吗?”
杨还正视着杜栎的眼睛不假思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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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还几乎被烟腌了一遍,甚至闻不到烟味了。他确认:“学校那儿吗?”
“不,我指路。”
弯弯绕绕,开到一处老居民区的巷子里。别说是车了,电瓶车都难进去。杨还把车停在巷子口树荫下:“春来画材店......是这里面吗?”
才说着,李兰舟已经跳下车,钻进了巷子里。
李兰舟下车后,杨还站在车门边迅速地给沈柠打了一个电话。捂着听筒,压低声音:“抱歉,柠姐,活儿我可能要迟到。”
...待到杨还找着里面,李兰舟已经站在门口结账了,身旁是几块绷好了画布的画板,绑在蓝色的小板车上。
“王叔,今天立夏,给我抹个零头啦。”
“好好好,那就两百五十二。”
“把两块也抹了,凑整,吉利。”
王叔摸了摸毛发稀疏的光头,眼神不自觉飘向杨还的方向。见来了客,他抬抬扇子招呼:“帅哥,自己进店看呐。”
杨还笑笑:“我等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叔看李兰舟:“小李,你学生啊?”
“再多话就不来照顾你生意了!”
杨还有点想笑。他忍住笑,一本正经朝着王叔鞠了一躬,转身去追李兰舟。
王叔张着口,摸了摸毛发稀疏的脑袋自言自语:“小李的学生,怎么感觉见过。”
杨还本想帮忙把画板拖出巷子口,李兰舟却没动弹,反问:“你不走吗?”
杨还说:“没事,这里比较重要。先把您送回去。”
李兰舟拿着支烟挥了两下手:“去吧。”
杨还不知道李兰舟为什么知道他后面有事,仍然坚持:“教授,不是什么急事。”
李兰舟叼住烟,眯起眼:“女朋友?最好不要失约。我这里反倒比较无所谓。”
杨还亮出手机否认:“不是的。好朋友那儿有个活。”
“大望路那边?”李兰舟垂下头看地址,吐出一口烟雾,抬脸时说:“开我的车去吧,这儿公共交通不方便。我就去附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明只是立夏,气温却高到令人了无生欲。保安亭的狗子热得翻白眼,知了掉在地上伸两下脚热死了。
影棚内的空调凉爽宜人,氛围却降至冰点,静得出奇,明明站了一堆活人,却没人讲话,连呼吸都静悄悄的像是停尸房。
看见杨还跑过来,沈柠压低声音:“低调点,骂人呢。”
杨还赶紧跑到灯架边就位,然后就听见阵阵骂声和摔打声。
不知道是第几次看表,陈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终于忍不住了,把手中的样刊往桌上一拍:“摄影呢?我靠?我摄影呢?”
见主编大发雷霆,助理飞速在手机上按几下,将听筒放在耳边,言简意赅:“估计又喝多睡过了……我再打个电话试试……”
“打!打!打个屁!打一个小时了他妈的没人影!”陈黎狠踹一脚衣架,给守在一旁的服装助理吓得不轻。
首席灯光师跑上来,递上一份名单,轻声细语:“Cedric,这里有备选的摄影师名单,你看看哪个能行,实在不行,我们都能上......”
不想陈黎挥手打掉他手中的一沓纸,大吼:“不是你们行不行的问题,是那个女的根本不把我放眼里!她连说都不说一声就消失这不是拿我当笑话么?我操......”
灯光师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将一张张纸捡起来。无人敢吱声,连呼吸都得控制住,生怕稍一不慎主编就把怒火泼向自己。
杨还从灯柱边跑上去,帮他一起捡。四十多还被年轻的上司当做狗一样训斥,灯光师叹了一口气,对男孩说了声谢谢。男孩笑笑,埋头迅速把纸张拢成一叠,抱在怀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模特坐在椅子上从手机里抬头,给经纪人使了个眼色。经纪人清了清嗓子:“原定下午3点开拍,现在已经4点半了,Maison一会儿还要去拍爱x仕的广告......”
陈黎不耐烦抬手表示自己知道,正好看见眼前出现的身影忙前忙后地捡着满地的文件,劈头盖脸问下去:“你叫什么?”
杨还愣了一下:“杨还。”
陈黎喘过一口气,指着杨还的鼻子:“好,杨还,你会用相机不?”
突然被主编叫住,杨还还在发蒙,却来不及反应,只老实捧着手中的文件答道:“我会。”
陈黎扶着监视器掀了掀眼皮子:“那你来拍。别看旁边,就你,现在能上不?”
服化道摄影组面面相觑,小声地倒吸起气。沈柠扶着衣架偷听,一个没站稳,险些被绊倒在地。
她先是隔着一层纱裙,使劲浑身解数挤眼暗示,见陈黎无视她,又拼命朝着杨还打手势。
杨还接住沈柠的提醒,报以一笑。沈柠安下心来。
但下一秒杨还却站起身,把文件递给师傅,拍拍膝盖上的灰,转向陈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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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开端是今天的杂志拍摄活动缺一个灯光助理,没有薪资,纯帮忙,因为主办方的原则是“没有这方面的预算”,简而言之能白嫖尽量白嫖。
沈柠临危受命临时拜托了杨还,杨还答应得很爽快。
本来杨还已经不再打算在备考阶段接活,但沈柠忧心忡忡地说,这次拍摄特别重要,陈黎因为这件事头疼好几天,如果她不能帮到他,说不定会被看不起。
“你完全没领会我意思啊!”沈柠仰脖猛喝一口可尔必思嗨棒,“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会搞砸吗?”
杨还小心翼翼地把一只身处险境的茶杯移开,这才轻声回答道:“原来在柠姐眼里,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也难怪,像我这样没用的人......”
“杨还我不是这意思,你别演,”沈柠一拍桌子,掰着手指算起来,“模特是最近热播剧的男二号,造型是那个名导演手下的团队。却让你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现场的助理来摄,还让工龄十几二十几年的老师们给你当摄助灯助?我都担心你会手抖到找不到快门线!但是我说啊,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直接把原来的灯光方案改了,成效居然还不错,你看,我手到现在还在抖......”
看着沈柠口若悬河,拼命揪住手腕递到自己面前展示激动的心情,杨还不好意思打断她,想说些什么,准备好的台词却滔滔赞美与居酒屋的大笑声与热浪淹没了。
隔壁的服装负责人赵姐过来搭话:“就是啊,我们都没反应过来,连Maison这种爱耍大牌的能驾驭,还调教的那么好。前几个月我还听VE的朋友说有个小助理被Maison骂哭了,以为这次绝对要赔钱来着,结果收那么快......说起来杨老师跟Maison个子差不多诶,他是不是因为这个被震到了?”
“不会不会,过誉了。”杨还无的放矢地抓抓头发有点尴尬,想回家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赵姐又朝向沈柠,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一摇:“宝贝你今天化的妆也超好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的吗!”沈柠喜上眉梢,一下子打开话匣子,“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做化妆师诶,助理也没有合作过,超紧张的。”
“天哪完全没有看出来,那个眉毛画得超自然好吗!难怪Cedric会把这个活交给你做!”
“没有没有明明是靠姐你的衣服配得好。你们好厉害居然能借到这个牌子的衣服,我之前听说他们的marketing态度超拽的......”
女士们拉着手商业互夸时,杨还趁机要站起来去厕所避难,赵姐托着下巴声音含笑道:“说起来,杨老师那么帅,女朋友一定也很漂亮吧。”
杨还正沉浸在逃脱失败的沮丧中,沈柠冷冷来了一句:“他?他上个女朋友现在已经结婚都快揣崽了。”
沈柠嫉恶如仇的语气就好像前女友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一样。前女友回温州老家嫁给一个富二代也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甚至这茬还是前女友给杨还发婚礼邀请函的时候知道的。
不知道这点是否值得庆幸,杨还和每一个前任都能成为朋友,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他倒是从未经历过——虽然前女友的婚礼他因为期末思政考试没能去成就是了。
赵姐噗嗤一笑:“其实一开始我以为你俩是一对来着。”
杨还不知死活地笑出声,沈柠开始演戏,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我正愁我儿嫁不出去呢!”
依据事实来看所言差矣。杨还这性子反倒是朋友们当中唯一没有断过对象的,毕竟谈恋爱的人会一直谈恋爱,不谈恋爱的人就会一直不谈恋爱。沈柠也喜欢谈恋爱,看起来玩咖的她却属于一谈就是很久的类型。第一个三年,第二个五年,每一段都伤筋动骨。
而杨还不算喜欢恋爱,他只是来者不拒。每一段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虽然一般是女生追他,但往往是被甩的那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柠挥挥手:“我们是好兄弟啦,都认识七年了。”
“七年的好朋友?你们当初怎么认识的?”
“一个画室的呗。就我们机构那老板,让女学生怀孕那个,现在要进局子了,”沈柠搜出了一条微博,端到陈黎眼前,“他当时把我叫到一个教室说要一对一辅导,他手都放我腰上、我都准备好要和他进行殊死搏斗了,你猜这时候怎么着。”
“怎么着?杨还进来英雄救美了?”
沈柠笑了两下:“杨还这小子抱了一堆画板,大概有七八个,跟人一样高,就这么撞进来,被门槛一绊,身子一歪——‘哐’一下全给扔地上了。”
“‘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沈柠模仿杨还的语气,忍俊不禁道,“那时候,死老头目瞪口呆,手还没来得及抽出来。杨还跟傻子似的,还搁那儿继续演:‘沈柠,你快帮我捡一下。老师对不起——’”
“后来呢?你俩没被穿小鞋?”
“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考上后才知道机构倒了,老板被抓了。”
陈黎在沈柠那一侧坐下,亲切地招呼杨还:“怎么样,吃的还合胃口吗?”
杨还低下头问好,说了些“劳烦您费心了”之类的客气话。毕竟陈黎不仅是主编,还是沈柠的新男友。
“如果今天拍不完,整个杂志的排版都要推迟,还要付不少违约金,所以还挺不好意思的,因为突发情况冲动让你顶上去。”陈黎一改片场飞扬跋扈的做派,态度很和蔼,“虽然一开始确实是走投无路,但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黎问杨还:“之前有做过相关的工作?”
杨还想了想:“没有做过正式的,但小时候我母亲常带我去片场拍摄现场,看多了可能也就记住了。”
陈黎满眼欣赏地点点头,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推到杨还面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NoahArk的主编陈黎,我想邀请你来我们杂志社做摄影师。”
他又强调:“不用担心学业问题,实际算是自由摄影师,遇到喜欢的案子就接,也没有特别严格的合同和垄断条款。”
杨还看了一眼烫金黑底名片,一时间有点犹豫:“承蒙您的关照,只是......”
沈柠打一下陈黎,嗔怪:“别烦人家,没空。”
“啊?”
“还儿忙着考研好吗。要是你能用这小杂志的工作拦下人家我真谢天谢地。”
陈黎压低声音:“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与同事们道别后,只剩沈柠和杨还。
走到停车场的路上,沈柠悄悄对杨还说:“刚才我没说,其实工资还可以。NA虽然是新兴小杂志,但是由于一些良好的关系,赞助商很舍得给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舍得给钱还会想白嫖助理吗?眼看着走到车前,杨还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告诉她:“考完研之前我先不考虑这些。”
但沈柠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面前的保时捷上,左看右看发出一连串疑问:“这你的车?没搞错吧?你之前的大奔呢?啥时候背着我开上豪车了?”
杨还摇摇头:“奔驰是我妈的,这也不是我的。是教授临时借的。”
“李兰舟?”沈柠揶揄道:“这就抱上他大腿了?还儿你可真能啊。”
“教授他还是很善良的......”
“他把车借你开,所以他很善良。”沈柠重复他的逻辑,“你开着他的车帮我救场,你也善良。我要是有一百万,我比任何人都善良。”
杨还想了想,掏出钱包,做出上贡的姿势献给沈柠:“女王陛下,这是卑职全部的家当了,请您开恩。”
沈柠气到笑不出来:“喂,我以为你就闹着玩,别真考虑李兰舟了啊,我之前掏心掏肺那些话白说。”
“没有白说,我都有听进去。”
“你妈妈那么想让你出去读,全世界随便你选,我快要羡慕死了。连我们班主任都手肘往外拐夸摄影好就业,你为什么这么想留在这个火坑?”沈柠顿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出口,“不会是因为你爸爸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杨还沉默了一会儿,弯下腰去看沈柠的脸:“柠姐,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要不要我叫你男朋友过来?”
“哈?我才没喝,”沈柠大叫着打了他一下:“你真是油盐不进!”
其实杨还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件事的因果告诉沈柠。
妈妈没有时间陪着他,他便把朋友视作最重要的人。在发生那件事以前,大家在他眼中一视同仁,只要是朋友,他都会真心以待,他没有想过什么顺位排名。
他没有考上美院,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遗憾的事情,他至今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独自考上造型学院的能力,但是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这个失败的结果是由他主动造成的。从初试的现场放下画笔、告诉老师要弃考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
外公是美院前任院长朱澄光,妈妈是美院的尖子生,父亲也是美院的副教授。如果考上了,他绝不会不值得夸奖,还会听到外公告诉他,他只是和父亲“一模一样”的评价。毕竟他从出生起就被默认是美院的血脉。
他想要走一条与父亲相同的路吗?
看着初试的题目“雾里看花”,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他唯一可以确认的事实是,他不行。要是没有考上,是奇耻大辱,是笑话,是不被接受的。
“你确定要放弃考试吗?”监考老师追出来,难以置信地问他。
如果监考老师不追出来就好了,这样就不用知道自己其实是犹豫的,其实会害怕自己回家后该如何面对母亲的责备,他能生存的日期似乎只有在考试结果公布之前。而他需要在这期限之内赶紧去死。如果不是为了考上美院,他前十八年的人生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活?
他惊奇地看着监考老师,仿佛他此刻反悔的话还能回去、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重新来过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学校。他把手机关机,决定去找爸爸。
他回到了曾经和爸爸一起待过的那个家。幸运的是,那处萧条的住宅区尚未拆除,那间301号房现在也无人居住,从窗外看,只是积满了灰尘与蜘蛛网的闲置房。
他撬开门锁,顺利闯进了曾经的家——跟过组的人,尤其是做过美术和摄影指导的人总是无所不能。
他打开卧室的衣柜,从熟悉的地方拿下一个衣架,正打算结束一切,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一块石头从脸旁边飞过,差点砸在他脑门正中。
随后传来一句暴喝:“杨还!你在的话给我吱声!”
杨还吓得魂不附体,小心翼翼透过破洞往下一看,沈柠背着巨大的画板,气势汹汹地瞪着自己。杨还迅速缩回了脑袋,心脏狂跳,一时间有点恐高。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是死后出现的幻觉。
沈柠进了门,一屁股坐在客厅中央,大声抱怨:“啊,累死我了,这该死的导航,屁大点地方我坐了一个小时地铁,还转了半个小时公交车,有谁来给我报销一下车钱就好了。”
杨还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她身后蹲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