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拉着手商业互夸时,杨还趁机要站起来去厕所避难,赵姐托着下巴声音含笑道:“说起来,杨老师那么帅,女朋友一定也很漂亮吧。”
杨还正沉浸在逃脱失败的沮丧中,沈柠冷冷来了一句:“他?他上个女朋友现在已经结婚都快揣崽了。”
沈柠嫉恶如仇的语气就好像前女友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一样。前女友回温州老家嫁给一个富二代也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甚至这茬还是前女友给杨还发婚礼邀请函的时候知道的。
不知道这点是否值得庆幸,杨还和每一个前任都能成为朋友,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他倒是从未经历过——虽然前女友的婚礼他因为期末思政考试没能去成就是了。
赵姐噗嗤一笑:“其实一开始我以为你俩是一对来着。”
杨还不知死活地笑出声,沈柠开始演戏,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我正愁我儿嫁不出去呢!”
依据事实来看所言差矣。杨还这性子反倒是朋友们当中唯一没有断过对象的,毕竟谈恋爱的人会一直谈恋爱,不谈恋爱的人就会一直不谈恋爱。沈柠也喜欢谈恋爱,看起来玩咖的她却属于一谈就是很久的类型。第一个三年,第二个五年,每一段都伤筋动骨。
而杨还不算喜欢恋爱,他只是来者不拒。每一段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虽然一般是女生追他,但往往是被甩的那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柠挥挥手:“我们是好兄弟啦,都认识七年了。”
“七年的好朋友?你们当初怎么认识的?”
“一个画室的呗。就我们机构那老板,让女学生怀孕那个,现在要进局子了,”沈柠搜出了一条微博,端到陈黎眼前,“他当时把我叫到一个教室说要一对一辅导,他手都放我腰上、我都准备好要和他进行殊死搏斗了,你猜这时候怎么着。”
“怎么着?杨还进来英雄救美了?”
沈柠笑了两下:“杨还这小子抱了一堆画板,大概有七八个,跟人一样高,就这么撞进来,被门槛一绊,身子一歪——‘哐’一下全给扔地上了。”
“‘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沈柠模仿杨还的语气,忍俊不禁道,“那时候,死老头目瞪口呆,手还没来得及抽出来。杨还跟傻子似的,还搁那儿继续演:‘沈柠,你快帮我捡一下。老师对不起——’”
“后来呢?你俩没被穿小鞋?”
“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考上后才知道机构倒了,老板被抓了。”
陈黎在沈柠那一侧坐下,亲切地招呼杨还:“怎么样,吃的还合胃口吗?”
杨还低下头问好,说了些“劳烦您费心了”之类的客气话。毕竟陈黎不仅是主编,还是沈柠的新男友。
“如果今天拍不完,整个杂志的排版都要推迟,还要付不少违约金,所以还挺不好意思的,因为突发情况冲动让你顶上去。”陈黎一改片场飞扬跋扈的做派,态度很和蔼,“虽然一开始确实是走投无路,但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黎问杨还:“之前有做过相关的工作?”
杨还想了想:“没有做过正式的,但小时候我母亲常带我去片场拍摄现场,看多了可能也就记住了。”
陈黎满眼欣赏地点点头,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推到杨还面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NoahArk的主编陈黎,我想邀请你来我们杂志社做摄影师。”
他又强调:“不用担心学业问题,实际算是自由摄影师,遇到喜欢的案子就接,也没有特别严格的合同和垄断条款。”
杨还看了一眼烫金黑底名片,一时间有点犹豫:“承蒙您的关照,只是......”
沈柠打一下陈黎,嗔怪:“别烦人家,没空。”
“啊?”
“还儿忙着考研好吗。要是你能用这小杂志的工作拦下人家我真谢天谢地。”
陈黎压低声音:“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与同事们道别后,只剩沈柠和杨还。
走到停车场的路上,沈柠悄悄对杨还说:“刚才我没说,其实工资还可以。NA虽然是新兴小杂志,但是由于一些良好的关系,赞助商很舍得给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舍得给钱还会想白嫖助理吗?眼看着走到车前,杨还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告诉她:“考完研之前我先不考虑这些。”
但沈柠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面前的保时捷上,左看右看发出一连串疑问:“这你的车?没搞错吧?你之前的大奔呢?啥时候背着我开上豪车了?”
杨还摇摇头:“奔驰是我妈的,这也不是我的。是教授临时借的。”
“李兰舟?”沈柠揶揄道:“这就抱上他大腿了?还儿你可真能啊。”
“教授他还是很善良的......”
“他把车借你开,所以他很善良。”沈柠重复他的逻辑,“你开着他的车帮我救场,你也善良。我要是有一百万,我比任何人都善良。”
杨还想了想,掏出钱包,做出上贡的姿势献给沈柠:“女王陛下,这是卑职全部的家当了,请您开恩。”
沈柠气到笑不出来:“喂,我以为你就闹着玩,别真考虑李兰舟了啊,我之前掏心掏肺那些话白说。”
“没有白说,我都有听进去。”
“你妈妈那么想让你出去读,全世界随便你选,我快要羡慕死了。连我们班主任都手肘往外拐夸摄影好就业,你为什么这么想留在这个火坑?”沈柠顿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出口,“不会是因为你爸爸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杨还沉默了一会儿,弯下腰去看沈柠的脸:“柠姐,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要不要我叫你男朋友过来?”
“哈?我才没喝,”沈柠大叫着打了他一下:“你真是油盐不进!”
其实杨还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件事的因果告诉沈柠。
妈妈没有时间陪着他,他便把朋友视作最重要的人。在发生那件事以前,大家在他眼中一视同仁,只要是朋友,他都会真心以待,他没有想过什么顺位排名。
他没有考上美院,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遗憾的事情,他至今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独自考上造型学院的能力,但是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这个失败的结果是由他主动造成的。从初试的现场放下画笔、告诉老师要弃考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
外公是美院前任院长朱澄光,妈妈是美院的尖子生,父亲也是美院的副教授。如果考上了,他绝不会不值得夸奖,还会听到外公告诉他,他只是和父亲“一模一样”的评价。毕竟他从出生起就被默认是美院的血脉。
他想要走一条与父亲相同的路吗?
看着初试的题目“雾里看花”,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他唯一可以确认的事实是,他不行。要是没有考上,是奇耻大辱,是笑话,是不被接受的。
“你确定要放弃考试吗?”监考老师追出来,难以置信地问他。
如果监考老师不追出来就好了,这样就不用知道自己其实是犹豫的,其实会害怕自己回家后该如何面对母亲的责备,他能生存的日期似乎只有在考试结果公布之前。而他需要在这期限之内赶紧去死。如果不是为了考上美院,他前十八年的人生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活?
他惊奇地看着监考老师,仿佛他此刻反悔的话还能回去、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重新来过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学校。他把手机关机,决定去找爸爸。
他回到了曾经和爸爸一起待过的那个家。幸运的是,那处萧条的住宅区尚未拆除,那间301号房现在也无人居住,从窗外看,只是积满了灰尘与蜘蛛网的闲置房。
他撬开门锁,顺利闯进了曾经的家——跟过组的人,尤其是做过美术和摄影指导的人总是无所不能。
他打开卧室的衣柜,从熟悉的地方拿下一个衣架,正打算结束一切,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一块石头从脸旁边飞过,差点砸在他脑门正中。
随后传来一句暴喝:“杨还!你在的话给我吱声!”
杨还吓得魂不附体,小心翼翼透过破洞往下一看,沈柠背着巨大的画板,气势汹汹地瞪着自己。杨还迅速缩回了脑袋,心脏狂跳,一时间有点恐高。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是死后出现的幻觉。
沈柠进了门,一屁股坐在客厅中央,大声抱怨:“啊,累死我了,这该死的导航,屁大点地方我坐了一个小时地铁,还转了半个小时公交车,有谁来给我报销一下车钱就好了。”
杨还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她身后蹲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谁叫我是打败了你妈妈的聪明女人呢。”沈柠狡黠一笑,晃了晃手机——毕竟是她帮自己想出破解监控手机的方法的。
杨还看着她手中的手机,一时说不出话。
“我有个朋友跟你一个考场。他跟我说他们考场有人弃考,见着眼熟,就来问我是不是你。”沈柠晃着双腿,打量着空荡的房子,“我知道你不爱听,但你妈妈真的很担心你。甚至要来问荡妇要情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补充:“当然,我不会不经过你的许可就走漏风声。”
沈柠十六岁就和三十岁男人同居的消息传开后,朱薇自然也和其他爱子心切的家长一样,不允许杨还和沈柠来往。“不准跟那个不要脸的荡妇交往”,这是朱薇警告杨还的原话,却隔着一扇窗被沈柠听的一清二楚。
“柠姐,对不起...”杨还听得心里一紧,刚想开口替朱薇道歉,却被抬手制止。
“别介,我还得谢谢你和我说话呢。”她哈哈一笑。笑完,她看着杨还手里握着的弯曲的衣架:“你怎么想的?”
杨还避开她的眼神,回过头把手中的电线扔到一边。他看着积满灰的家具:“我也不知道。”
沈柠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她盯着杨还茫然的表情看了一会儿,突然往后躺下了。
“你想待在这边的话,我陪你。”她大摇大摆地翘起二郎腿,补充,“赶我我也不走,这是我的自由。”
“柠姐......”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是在疑惑,为什么我们一起画了三年的画,我却一点都没有观察到你逃跑的迹象。不,该说是逃跑吗,没有发现你其实不喜欢画画,也许是我作为朋友的失职吧。”沈柠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突然转头盯着杨还:“你一直都在忍耐吗?”
“不,也不能说是忍耐,毕竟大家都很辛苦。”
“你为什么要管大家?我现在在问你的感受啊,我问你是不是很辛苦。辛苦到最后一刻也忍受不了的程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何时,杨还已经跪在地上。他垂眼,几乎没有思索:“不会。画画大概已经变成了生存的一部分,所以并不辛苦。只是,我不敢想象没有考上后妈妈和外公失望的样子而已。”
沈柠咕咚坐起来:“就因为这个?弃考就算了,家也不敢回?”
“还儿,你是自由的,”她郑重地拍拍他的肩:“你想画画就画,不想画就休息一下再画。没有一个画家的手上套着红舞鞋,他们可以选择拿起画笔,也可以随时放下。”
“保持天真和单纯需要雄厚的资本。大部分人只能一点点变成恶魔,变成烂泥,或者变成普通人。”她长出一口气,环视一圈房子:“你爸爸肯定不希望你变成痛苦的普通人。”
那天回去后,朱薇意外没说什么。接下来他便马不停蹄地准备电影学院的复试,也无暇内耗,异常顺利地度过了这段艰难的假想时期。
朋友是朋友,而朋友与朋友又是不一样的。他不知道沈柠是否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同时他依然会对所有朋友真心以待,不想去伤害任何人,但是事情发生后,他也会幼稚地觉得沈柠在他心中是最靠前的。
但是要解释的太多了,也太复杂了,说不完,不知道怎么说,也从未和任何人说过。他不能为了一时的轻松而把道德负担与精神压力压到别人肩上。于是,他决定把话吞回去。
沈柠告诉他,他是自由的。他也因为她闪闪发光的眼神和笃定的语气百分之百相信这点。可是如今他绕了一圈,却成了第一个背叛自己的人。绕了一圈,还是要继续画画,甚至主动去求,求那个人收下自己。
只是,这一次无论成败与否,他大概都不会被任何人原谅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与沈柠道别后,杨还往李兰舟家的方向驶去。没开出一段路,就被一个长达九十秒的红灯截住。
李兰舟在家吗?他在做什么?他吃过晚饭了吗?他或许还在外面,抽了很多烟,因为懒得做饭,饿了只吃泡面。
杨还想着路过超市给李兰舟买点什么回去,掏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通讯录,划了一阵子才发现,他根本没存李兰舟的号码。
今天的信号灯大概是出了故障,比起平日慢上许多,迟迟不见变色。忍受着前头的吉普车优哉游哉逛大街,手掌覆着喇叭,抖了一下猛按下去。
到了云栖半岛,锁完车,想着至少把车钥匙还给主人。斗胆敲了半天门,由轻到重,都没有回应。
透过窗户一瞅,屋内一片漆黑。杨还犹豫了一下,拿车钥匙上连着的另一把钥匙开了大门。他找了每一层,厨房,客厅......都没有李兰舟的人影。
已经知道这间房子很大,关了灯却显得更为空旷。屋外的虫鸣与胸膛中心跳的声音震动着骨膜。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混合着脚步声上了顶楼。
顶楼并不是想象中狭小的储藏室,更接近在三楼之上另起一层。不仅能够让他站直身体自由活动,面积之大甚至能够充当一间宽敞的天光画室。墙周拥挤着层叠的画作,大部分只画了一半。之间偶尔有些空隙,也都填进了凌乱的画笔与颜料,几乎让人无处落脚。
月光从透明的天窗里洒下来,落在一块尤为庞大的画板上。
画板洁白如新,只溅了几点棕黑色的颜料,而李兰舟蜷成一团,躺在边上的塑料布里睡着了。他的衣服上和身旁洒了一些颜料,左手上草草缠着一块布。月光下,与满头白发不成正比的脸庞光洁而瘦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顶楼通风很差,杨还被松节油的味道淹没,几乎喘不过气。
或许是徐梦之的提点作祟,他诡异地想起了遥远到几乎不可能回想起的回忆——两岁那年第一次被父亲抱进学校的画室,那时候他个子小小,像是玩偶。被学生们当抱枕轮流摸了一圈。回家后直接松节油过敏哮喘发作,父亲被母亲骂的狗血淋头。
杨还倒退两步,踩到了一团纸,发出咯吱的噪声。环顾四周,发现地上布满了揉成一团的废纸,像是个被管理员遗忘的高尔夫球场。
他弯下腰,捡起一个纸团拆开。里面是皱巴巴的手稿。连续拆开好几个纸团,都是随机的涂鸦。有面目模糊的男人女人,有教室,有画画的学生,有窗前的湖水,还有几条长长的法棍。
线条龙飞凤舞,比例自成一派,无一不是随手画就,即便如此,在杨还眼里依然是很自由、很熟成的创作。这样的宝物被当成垃圾扔得满地都是,他觉得十分可惜,便一团团收拾起来,跪在地上依次展开、抚平,对齐边缘叠在一起,直到身后突然响起咳嗽声才住了手。
杨还缓慢扭头,盯着李兰舟。心脏因为一丝心虚而并不受控制地加速跳着。
李兰舟在睡梦中抖了几下,并没有醒来,眼睛闭着,眉头紧皱。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嘴唇微微翕动,似在呓语,却听不出完整的句子。
当杨还发现自己正看着李兰舟出神,迅速扭过头,深呼吸好几次,告诉自己要无视这一切,才稍稍重新获得自如呼吸的空间。
他站起身,想要越过李兰舟下楼,却一脚踢到画框。
李兰舟动了动,睁开眼看见杨还,支起上半身,声音沙哑:“你怎么都不发出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布条掉落,反面竟带血,有条贯穿手掌的血痕,就这么任凭豁开着,触目惊心。
杨还脚步被牵住,在李兰舟身前蹲下,本能伸出手,想把受伤的手抓过来检查,又及时停在半空,只问:“您手怎么了?”
“绷画板给钉子划了一下。”才一会儿,李兰舟眼睛又闭上了,头一坠一坠又打起了瞌睡。突然一下把自己惊醒了,开始拿那只受伤的手揉眼睛。
李兰舟任由杨还拉着自己的手,手背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杨还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腕:“我帮您包扎一下。”
李兰舟倒吸一口气,手往回抽。杨还意识到自己失了轻重,赶紧松开手:“抱歉!”
这一下子给李兰舟疼清醒了。他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打量着杨还。
“扶我起来。”他说。
杨还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小心地伸出胳膊,暂且作为一个牢靠的扶手。
李兰舟的手很小,几乎比杨还小了一圈。他的手指很细,却不光滑,甚至意外的有力。他的手很凉,手触上皮肤时,神经仿佛同样被攥了一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钳住杨还的手臂站起来后,李兰舟拨开他就往外走。来不及发呆,杨还赶紧追上去,从顶楼追到一楼,好容易才把李兰舟劝到沙发上消毒。
李兰舟死活不肯去医院,幸好前日习惯性买了急救包回来,生理盐水和绷带都不缺,姑且可以做一些简易的清理工作。
杨还用纱布按着李兰舟的手掌止血,忍不住问:“您白天买的画板呢?”
“放在工作室里了。”
“为什么不重新买一个?”“我不买那种现成的垃圾,感觉不对。”
“那您为什么不戴手套?”“戴手套手感不对。”
“问题真多,”李兰舟呵欠连天,眼睛半睁半闭还在犯困。他伸出手:“快点。”
那为什么还要回半岛?那么讨厌绷画板,为什么不留在工作室?是在等他吗?杨还一个都没能问出口。如果他当时在这里的话,就能帮忙把画板绷好,李兰舟的手也不会受伤了。
找不到碘伏,杨还拿着酒精棉,告诉李兰舟:“可能有点疼。”
棉团轻轻碰上伤口,李兰舟打了个寒战,皱眉。杨还赶紧道歉。他一边道歉,一边观察着李兰舟的反应,将浸满了酒精的棉签一点点覆上伤口,没想到李兰舟惨叫一声后跳了起来,好像被捅了刀似的,大叫着:“算了。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还被李兰舟的反应吓到了,好像手上拿的不是酒精棉而是沾着满手鲜血。他冷静地与惊恐万分的李兰舟对视,表示:“被钉子划伤的话会有破伤风的可能性。”
“所以?”
“会感染。”杨还一边握住他的手,一边趁机又往伤口上抹了一层酒精,用哄骗小孩子的语气说,“然后整只手烂掉,再也没法画画。”——这套说辞完全是他赋闲时被沈柠拐去幼儿绘画班教学的后遗症。
“那我可求之不得。”李兰舟嘴硬着,却不再反抗着要抽回手了。
杨还尽可能全面地消着毒,这也导致李兰舟的手像是浸在油锅里炸似的避之不及,左手在沙发一端被杨还捉着,身子逃到沙发另一端。
涂完最后一点,杨还说“好了”,李兰舟闪电般抽回手。
“我操,”他弓着背,倒吸着气,“太他娘的痛了。”
杨还压下不必要的负罪感,耐心拉回李兰舟的左手,开始给他包扎。这时他才仔细观察到李兰舟的手。比起主人的脸,这只手苍老而丑陋,毫不夸张,简直一片狼藉,像是战壕,布满了陈年的疤痕,新伤覆着旧伤,深深浅浅,全部肉眼可见。
一圈圈缠好绷带,李兰舟的手被缠的像极了面团子。他伸展胳膊活动几下,脸又垮了。坐着发了会儿呆,自言自语:“饿了。”
及时制止了想要打开泡面柜的手,杨还找出新买的一把活面,青菜还有牛肉片,很快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兰舟坐在餐桌前盯着面不屑地看了一会儿,抬起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宣布:“我不吃。我的手都成这样了。”
他的头发没有梳过,乱蓬蓬的像个白毛黑毛攒一团的鸟窝。只是那张我见犹怜的脸藏在下面,叫人看了怎么也生不了气。
杨还耐心地在他旁边坐下:“您尝一口试试。不好吃的话,我重新煮一碗泡面。”他端起碗,夹了一筷子面,送到李兰舟嘴边。
李兰舟看着杨还的手,皱着眉,难掩满脸的嫌弃,磨蹭半天,才把面条衔进嘴里。
这一口咽下去,他拿起汤勺,舀了一小口汤吸进嘴里,砸吧了几下嘴,然后从杨还手里接过筷子,一言不发地把面吃完了。
虽然满嘴怨言,但是吃饭时很专心。他端着碗,一口一口地把面往嘴里塞。吃得很快,风卷残云,但是不脏,一滴汤也没溅出来。
杨还回过神,发现自己看他吃饭看得出神。这感觉跟朱薇生病时喂她吃饭不同,反倒像是喂小动物。还不是小狗,必须是小猫。小猫嗅嗅,不情愿地吃下一口,尝着滋味不错,就整个儿先囫囵叼到一旁,自顾自大快朵颐。
李兰舟放下筷子,往椅背上一靠,给出刻薄评价:“居然不算难吃。”
朱薇长期不在家的缘故,杨还六岁前都是保姆看着长大的。六岁后他不想再让那么多人围着自己转,开始自己上学放学,也自己做饭。即便朱薇打算给他请一个保姆做饭或者干脆点外食省事,但是杨还觉得麻烦别人很不好。
杨还知道李兰舟是在夸他,便说:“之后我也可以帮您做饭。画板也是,既然手受伤了,也请让我来帮忙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兰舟不知从哪儿掏出根烟已开始吞云吐雾,含糊不清地反驳他:“不需要,我的手好用得很。”
放下此言第二天,李兰舟就问杨还会不会剪头发。
剪头发?
现代社会,手受伤了大概也有不少渠道可以处理。
提出这个要求时是凌晨两点,李兰舟回到顶楼的空白画布前,杨还陪着他也没睡,蹲在在旁边捡他扔掉的小稿。
杨还从小就给自己剪头发,确实擅长理发。但听到这话,还是好心为他指点迷津:“出门走三步就有一家还不错的连锁理发店,我之前去过他们的三里屯分店,还不错。”
没想到李兰舟眼一瞪嘴一歪,语气斩钉截铁:“我绝对不会让随便什么人碰我的头发。也不想被绑在座位上还得被迫和人聊天。”
说了这些还没够,又补充:“理发店都是骗人的,这人啊,和头发实在没什么关系,靠的是头发下面那东西。”
所以他指的是脸吗,还是......脑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杨还脑细胞不够用了。李兰舟的高见深深传达了进理发店是一种多么残酷的惩罚,堪比坐油锅下刀山。他鄙夷的表情甚至说明着,能够承受这一切的人可真是彻头彻尾的怪胎!
杨还同志攥着李兰舟丢在地上的废纸,提出了一个至关紧要的问题:“那您之前都是怎么解决的?”
李兰舟前一秒还用唯一完好的右手夹着一只超大号猪鬃刷当圆珠笔滴溜溜转,听到这个问题来了精神,故作骄矜地站起身,拉开角落的一个抽屉,里面像变魔术一样出现了一字排开列得整整齐齐有如卫兵的理发剪。
平剪曲剪打薄剪,以及专门供左撇子使用的左手剪和电动理发器,甚至还有几盒黑色染发剂和用来隔离碎发的围布。完备程度令人咋舌。
但从剪刀们擦的锃亮这一点来看,他们许久没有被主人使用了。比起上战场,更像是用来当做威吓敌军的摆设。
一切都变得合理了。李兰舟曾经的头发都出于己手。难怪他的面貌总是那么遵循......自然主义。
杨还指指李兰舟手上的猪鬃:“既然您两只手都能用,那右手剪头发不是也成?”
虽然左手被绷带封印了,却不是不能画画。李兰舟是左撇子,但根据转笔的高频速,右手也能用得很好。
杨还说了实话,反而惹火上身。李兰舟关上抽屉,突然发难:“你在这儿演什么清洁工?别等明儿赶了趟儿举报我虐待学生。”
杨还低头看着自己跪在地上整理废稿的样子,好像是有一点不像样。他站起来拍拍膝盖:“抱歉,我就是闲着。”
李兰舟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走上前去,也不跟他客气,一把夺下来,唰唰两下撕得粉碎——还用上了那只伤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捡这些垃圾做什么?”他手一甩把纸片扔到身后。看见地上还有几摞被理整齐的手稿,更是大为光火,弯腰抓起又想撕。
杨还想拦,但没这个胆。他怯怯地停在原地,看着李兰舟使劲力气去撕,那一叠牛皮纸只裂了个小口子。掌心的绷带又渗出一小片血渍。
没等杨还开口说话,李兰舟把手稿往地上一甩,颓然坐回画布前,重新与一片空白面面相觑。
借着光,杨还这才依稀辨清楚,画布上溅着的那几滴不是颜料,是血。
不知道呆了多久,李兰舟转头看杨还:“你怎么不去睡?”
“我不困。”杨还撑着沉重的眼皮撒了谎。其实他困得闭上眼就能睡死。但是李兰舟不睡,他怎么能自顾自安眠?
李兰舟挥了两下手:“快去睡,不要等我。我已经睡够了,不会再睡了。”
“那明天...”
“我会来叫你,你在这边很碍眼。”
再不走就不像话了,杨还只好回到房间,惴惴不安地躺上床。床垫很舒服,软硬适中,比自己家好睡得多,不如说所有床都比自家睡得安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担心自己一闭眼就睡死过去,叫也叫不醒,干脆隔着层被子睡下去。
一切都是多虑。李兰舟没跟他客气,也没什么耐性。闭上眼没多久,杨还就被摇醒了。看一眼窗外,天刚蒙蒙亮。
他睡了有四个小时吗,还是五个小时?杨还强打着精神,跟着李兰舟到了三楼的一间主卧。房间里没有床,只有书桌椅和一面巨大的三开门穿衣镜。李兰舟把剪刀和染发剂拿下来,指挥着杨还拿塑料布把地铺了,
“您今天还去上班吗?”
“不去学校,今天在望京那边有个画廊开幕酒会。”
“酒会那么早就要开始准备?”杨还替李兰舟穿上围布,“好了,您坐吧。”
李兰舟坐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他的黑眼圈从眼下浮出来,即便以往都挂在脸上,今日尤为明显。他不满地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偏头对杨还说:“帮我买遮瑕和气垫,要在中午之前送到。”
他指定了品牌范围,随便报了几个,比如CPB、TF、LaMer还有Hermès。化妆品显然不在一般男性关心的范畴内。好巧不巧,杨还在这块领域是全能的——还得拜电影学院四年的磨练所赐,干过摄影和美术,就什么都会了。美妆方面他并不陌生,剪头染头也是一学就会。
杨还没多问,答应下来。他拆开染发剂,备好保鲜膜和塑料袋,拿了棉签,准备往他耳周和额头涂凡士林当做保护层。
李兰舟从裤兜掏出一只黑色翻盖手机,打开后按键查看了收件箱,随手扔在手边的茶几上。手机发出两声“嘟嘟”的鸣叫,杨还傻眼了——二十一世纪,居然有七十岁以下的人用小灵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忍不住问:“您只有电话够用吗?”
“还有短信啊。”
“不,我知道还有短信...”
“杂七杂八的事情杜栎都会处理,这个够用了。”李兰舟把注意力集中在右手上凭空出现的小开本书中。
随手拿了个饭碗把染发剂调理均匀,气味意外不刺鼻,淡淡的柑橘混合着檀香的气息压住了双氧水的臭味。他悄悄把这个来自法国的牌子记在心里。
染发的过程并不困难,表层的黑发之下是另一重天地,无论怎么翻找,几乎只剩白发,反倒是残存的黑发显得突兀。
将染发剂细细涂在头发上后,杨还撕开保鲜膜要把他的头发包起来。他担心打扰李兰舟,稍稍抬眼,想透过左侧的那面镜子观察他的状态,却与一双凌厉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他故作镇定地一圈圈缠上保鲜膜隔离染发剂,借着半小时的等待间隙冲去洗手间洗碗,以此逃避尴尬的氛围。
洗完碗,他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又狂刷外送软件找李兰舟需要的遮瑕和气垫。种种新奇事物琳琅满目,却无一例外超了纲。
理论上手,实操却难住了他。杨还在小时候被迫用过面膜防晒霜,但随着阳刚的概念席卷妙龄男性,他的皮肤管理也就到此为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还开始后悔,为何在陪前女友们逛街时不留个心眼,未曾好好认识这些比代码机械更精密的玩意儿。脑细胞枯竭加上睡眠不足,他的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疼。
他败下阵来找后援,把CPB和海蓝之谜的产品图存下来发给沈柠:柠姐,这俩哪个遮瑕效果好?
沈柠秒回:你被拐到缅甸了吗?是的话扣1。
又补上一条:你是没睡还是已经起了?
杨还心中泪水狂流,他发誓要是能四肢健全地回去,一定好好补上这些课。
为了以防万一,他擅自带上护肤的乳液和化妆水买了全套化妆礼盒。不听话的心跳终于恢复平静,他走回房间叫李兰舟:“教授,麻烦您来洗一下头发。”
说出这话的杨还化身高级发廊的洗头小弟,拘谨守在洗手池边,新奇又可笑。李兰舟慢吞吞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像一个不悦的伞形蘑菇。
杨还解下保鲜膜,帮他冲干净头发。李兰舟把头发染黑后,根本不像四十岁的人。刚才涂凡士林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的肤质与自己完全不同,简直和保养得当的女人一样细腻,即便睡眠时间少得可怜,该有的眼袋雀斑一样不少,却让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未曾触及的境域。手指插入乌发间,一种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指腹轻轻按着他的头皮,摸出头骨的轮廓,手腕无意靠上他的额头,杨还尽力避免直接接触,却一再犯错。比起心虚的肇事者,李兰舟却没有半点反应,一有时间就闭上眼睛随时随地开睡,似乎一点没察觉到这个表面不曾出错、心里却颓然铸下大祸的学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嗯?”杨还全神贯注检查着李兰舟的头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个。”李兰舟努努嘴,示意杨还手中的剪刀。
“噢,理发啊,这不算什么。”杨还放下剪刀,解开他脖子上的围布,“小时候剪自己的玩儿,长大后偶尔帮朋友剪,剪多了就熟练了。”
其实他心里也有着没说出口的疑惑。分明要出席正式场合,为什么放心让杨还动自己的头发?他不怕自己搞砸吗?这样自然而然地把重任交给他,好像早就知道杨还会理发似的。
李兰舟自己三两下把头发吹干,取了到货的化妆品进了洗手间,洗了脸护了肤就开始对着镜子扑扑扑扑扑。杨还一边收拾一边偷看,半晌才幡然醒悟自己没见识到家了,旁人看来,恐怕像极了觊觎贵妇人的下人。
飞速收回眼神。李兰舟已经搞定了往隔壁房间走,走到一半又招呼杨还:“你要回电影学院吗?”
杨还点头,李兰舟说:“开车去学校吧。今天有车来接我。”
这说明他晚上还得把车开回来才是。
杨还慢慢吞吞收拾残局,硬是拖到李兰舟换好衣服。他穿着深灰丝质衬衫搭配黑色双排扣戗驳领大衣,下面是BV的暗纹提花锥形裤,腰上是一条做旧的银扣皮腰带。杨还本能挪开眼神,不敢看他的脸。
“你怎么还在?”李兰舟走过来,漆黑发亮的德比鞋踩上木地板发出“嗒嗒”声。
比起语言,烟草与焦油味先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的香水前调。他今天又喷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杨还反手扣上门:“我收拾好了,这就走。”
李兰舟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继续看书。日头已高,也被下了逐客令,杨还再无拖延时间的招数,只得往外走。
杨还上了车,却没有直接向小区外开,而是故意从后门绕了一圈,停在湖边,能看见门前道路的一切。而且,此处正好是屋内的盲区。
一辆通体漆黑的红旗在李兰舟家门口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个人,远看也能认出那身灰西装。
“你凭什么不敲门直接进来?”
徐梦之无奈看着满脸怨气的李兰舟,倚在门口,用指关节敲了两下:“李教授,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李兰舟转回脸,躺在沙发上,就是不看他。
徐梦之走近,四处张望屋内:“好久不见你来这儿住,怎得来的雅兴?”
李兰舟不理。徐梦之绕到沙发后边,双手撑在他肩旁,轻声:“你今天也很漂亮。”
李兰舟仍不回话,往反方向坐了坐。
“你把头发染黑了?我早跟你说染头发,怎么今天突然想着要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梦之就伸手去摸他新染的头发,还不只是碰一下,而是翻来覆去地揉,像爱抚一只宠物。
一直忍到被摸生气了,李兰舟终于打开徐梦之的手,腾得站起:“多亏了你,我白吹了!”这样一来,反倒把自己的手弄痛了。徐梦之还没说什么,他先倒吸一口气。
早知如此,刚才就不拆绷带了。他念头一动,忽得伸出伤手,直直地给展示徐梦之看:“我手受伤了,今天要早回来。”
“手受伤?给我看看。”徐梦之笑着牵过他的手。李兰舟原本只想唬他一下,偷点工,最好能翘班,结果徐梦之脸色都变了:“这是谁干的?”
这才惊觉伤口一夜之间质变,已经皮开肉绽有化脓之势。
昨晚,李兰舟一气之下拿钉枪往手上打,最后关头偏了偏,才没贯穿手掌,只划拉出一道口子。
虽然除了痛,其他一切没所谓,但徐梦之硬是拉着他往外走:“走吧,先去医院缝线。人家特地嘱咐了中午的宴会不能迟到。”
徐梦之把李兰舟带到了莱克旗下的私人医院。中年女医生看到伤口时微微皱眉:“伤口横贯掌心,皮肤和肌肉层已经裂开,要做内外层缝合。再晚点来这手就废了,为什么拖那么久才来呢,我的话,比较建议......”
徐梦之没忍住抬高嗓门吼:“能不能快点?”
医生也知道这是他们少东家,吓得没吭声,只一味开单子。
“快一点,快一点。”徐梦之一直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伤口不浅只是手掌就得缝十二针。缝合时,李兰舟疼得手微微抽搐。但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徐梦之在旁边欲言又止,他也一概无视。
他在想,要是再对准一点,拖晚一点,不消毒,手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报废了?这样的话,就算他什么都画不出来,也没人会怪他。
这种充满希冀的可能性一闪而逝,令他懊悔不已。
回到车上,二人一度沉默。车开到一半,徐梦之终于憋不住问出口:“到底怎么搞的?”
李兰舟轻飘飘地:“摔了一跤。”他忙着在车里身上翻烟盒。
徐梦之肉麻地拉过他那只包扎好的伤手,亲亲手指:“我会心疼。”
“去你的吧。”李兰舟一脸恶心地抽回来,手背在裤腿上擦了擦。
“太不文明了,真伤心。”徐梦之叹了口气,“兰舟,我是说真的,保护好自己,特别是手。就算摔断腿,也别动手。不然我真得给这双手上保险。”
“你要是真干出这么恶心的事儿,我立马把这双手轧了。”李兰舟摇下车窗,点燃一根烟,刚吸一口便气急得咳了两下,咳得肺水都要出来。
徐梦之急忙对他喊:“喂,别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光耀画廊在融新广场3栋5楼,豪迈地包下一整层将近五百平米的空间,骚气的金色招牌“Luminara”毫不遮掩地展示主人不容小觑的财力。一走进去便是两行庆贺花篮。最显眼的一份正中写了莱克集团的名字。
徐梦之给李兰舟介绍:“这间画廊的主理人Annie只有二十七岁,她爸爸是个导演,妈妈是制片人,现在在美国。她回国和男朋友结婚,这个男朋友呢,是个伦艺毕业的不入流艺术家,她也喜欢当代艺术,收藏些画啊雕塑啊,随手开个画廊就当乐子。”
话说到这里,李兰舟已经连续吞下服务生递来的两杯粉红香槟,现在正左顾右盼地找其他酒喝。
画廊的艺术咖啡区不加修饰,直接采用裸露的水泥墙,通往超大露台。主展厅灯光柔和,隔着一层双向玻璃就是一处宽敞的互动空间,有几个白人随意靠着桌子,谈笑风生,中间还有一个身材健美的亚洲女人,估计就是Annie。
徐梦之把晕乎乎的李兰舟前来拉去,介绍他和面目模糊的投资人或者收藏家们打招呼。
一高一矮两个西装男人走近,他顺手把一杯香槟塞进李兰舟手里,不动声色地在他耳边提示:“这是顺源实业的黄董,千鸟美术馆就是他创办的。旁边的是美协的吴主任。”
烦死了,我知道。李兰舟的面部肌肉厌烦地抽搐着。自从几年前他叫错某艺术基金会副会长的姓氏后,徐梦之坚持要做提词器,不让他出一点差错。
“这是黄董,这是吴主任。这是李兰舟,李教授。”
“梦之,这么生疏,按照以前叫我黄叔叔就好。”方脸阔面的黄总笑呵呵地举起酒杯,努力撑开眯眯眼:“李教授我怎么会不认识,一直久仰大名。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过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显年轻,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哇!”
旁边的吴主任与黄董相视一笑,一言不发,只是眼光暧昧地在几人间流转。
灵丹妙药?直说我只会吃男人鸡巴很难么?李兰舟默默把心里话吞下去,切换成营业模式,挤出微笑和黄总握手:“我整日赋闲教书,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谦虚,谦虚了!我侄女安妮的这间小画廊还得请李教授多多关照,多多宣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梦之故意压低声音:“黄董可是在二十年前就拍下了徐悲鸿的作品,现在的市价已经飙高到超乎想象。”
李兰舟干笑几下:“当然,当然。还得是黄董。”
黄董半个身子转向徐梦之:“说起来,梦之,上个月送徐董的那箱人参吃得怎么样,有效果么?你听我说,这可是长白山的千年野山参,每年只能采三五株,我托人从苏富比好不容易拍下来的啊。”
“那是自然!劳黄董费心了。”
“你听着,下周的高尔夫......”
无视徐梦之的眼色,李兰舟识趣地走远了。他叫住侍从,把空酒杯又斟满,晃晃悠悠上到露台吹风。想从口袋里掏打火机,却发现烟盒连着打火机都被徐梦之那厮没收了。
“女士烟,李教授抽不抽?”一扭头,安妮已经站在身边,笑盈盈看着他。虽然是美籍华侨,她的中文跟母语没什么区别。李兰舟顾不上打招呼,猛点头,抽了一支粉色烟杆的细烟。安妮递过打火机帮他点燃,深深吸进一口,有点甜,但总算是活过来了。
“恭喜你啊。”
“是指?”
李兰舟眼神示意:“画廊很棒。”
“还好啦。也只是个画廊而已,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老公那几幅不成器的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烟实在是太甜腻,太浓郁,李兰舟有点醉烟:“我像你这个年纪时,也想拥有一个自己的画廊。里面有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的画廊。”
安妮咯咯笑起来:“说得好像您年纪很大似的,现在开一个也完全来得及啊,我到时候必须第一个去支持。”
“说起来,我有个朋友要报考您的研究生,他慌得要命,招呼也没打上,生怕被拒了。”
“朋友?”
“对,姓汤。不过李教授,比起我朋友,我这小画廊能否有幸珍藏您的作品?我还是想要一些真正的好作品。”
李兰舟嗤笑:“好作品?”
“没说谎。我十八岁就知道您了。威尼斯双年展那幅《绿海》我还拿来做presentation了,真的,不信我翻出来......”
李兰舟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但一定是喝多了。他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安妮没想到李兰舟会答应得那么爽快,愣了一下才答:“画廊叫Luminara,跟这个名字差不多的就好。”
他当即痛快一挥手:“纸笔颜料。”
“可是您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两只手都能用。”
安妮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噔噔噔踩着高跟鞋就去整来了画材画板,搬开花瓶和其他摆饰,专留出最显眼的空地为李兰舟架起画架。
起笔不难,借着酒精的劲儿,颜料有如神助般化作生灵在画布上流淌。他很久没有画得那么顺畅了。人们渐渐围了过来。李兰舟感觉身体的温度也在升高。
“好厉害,左手受伤了,右手也能画。”
脸颊滚烫,耳畔嗡嗡作响,他几乎觉察不见人们小声的议论,只听到笔刷擦过布面嘶嘶作响。
能成功,快要成功了。他浸泡在眩晕的蒸汽里,兴奋得想吐。一切都异常顺遂,在孙越的声音出现之前。
“李兰舟?”
谁在叫他?他茫然抬起头,看见孙越混进人群,站在面前。孙越的脑壳凹下去一块,血肉模糊,还在往下滴着暗红色的液体。血的腥气传进鼻子里,孙越问他:“李兰舟,你在干什么?”
像是被迎面揍一拳,李兰舟被打懵了,笔停下来,开始回想。
他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手里握的是什么?纸上画的是什么?他看着画布上的颜料盒笔触突然蠕动起来,开始旋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画布在震颤,色彩在旋转,旋转,旋转,搅成一团,化形为劣等水泥匠糊在白墙上的泥浆,比雨天地面上濒死的蚯蚓还要丑陋,满目乱窜。
李兰舟,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李兰舟不知道,答不上来,他感觉自己要吐了,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纯粹的恶心。胃里开始翻滚,他的手开始抽搐。
他画不下去了,他怕自己吐在纸上。猛地抬手,在画上横一撇竖一捺甩上一个大叉,引得一阵惊叫。
他颤抖着手在左下角歪斜签上名字,从法国就开始的、一贯的红色签名。他要结束这一切,他不敢看安妮的表情,不敢直视徐梦之的脸。他想象的到那群领导鄙夷的表情,他不愿意去面对,他不面对,他们的态度就不存在。
有不识相的人高声问:“这幅画叫什么?”
李兰舟感到自己的嘴巴僵硬地开合:“《垃圾》,叫《垃圾》。”
他跑了,他扔了笔,拔腿冲出画廊。任凭徐梦之怎么叫他,他也无法停下脚步。衣服被汗水浸得湿透,他像是一条在蒸笼里煮过头的鲫鱼,翻着白眼,露着肚皮扭动挣扎,丑态百出。
一个声音在脑袋里响起:垃圾!垃圾!你是垃圾!你的画是垃圾!
这个声音警告着他,把他赶出公众的视野,赶出纯白无瑕之人的领域。快逃!快逃!躲回你的垃圾堆里!不要玷污别人的场合!再晚一秒,这个秘密就要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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