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头晕目眩,整个身子皆不着力,一如雨底浮萍,遭飓风狂浪打了稀烂。又似是站在浪尖俯瞰众生,只觉天上地下一般乌脏,耳边皆是霹雳裂响,血与死的浓重腥气顺着脚脖子爬了上来。
无比冰冷。
他一低头,发觉浪里头裹着的都是白生生的死人,正扯着自己一同往那黝黯的海底漩涡坠去。
怔神间,身后又涌起一扇席卷天地的大浪。席墨觉出那浪里有什么东西来了,正要回头,眼前便是一黑。恍惚中只觉身上一轻,顿时以为自己魂魄离体,就这么死了过去。
再有意识时,已不知飘了多久,又是到了何处。
失了龙舟屏障,海上的风格外粗粝,刮得他脸上生了道道血痕。
旧伤未消又添新。
席墨忍着不去挠伤口。只那大半管子药膏也被水淹了,他觉得自己全身无一处不肿胀,仿佛泡烂了一般,却无计可施。
不知何时,天上落了雪来。这个时节本不该有雪,席墨眯缝着眼,以为自己死到临头,生了错觉。直到他嗅见了熟悉的冷冽,方知此景不假。雪花细凉,打在他脸上就融了。他却隐隐感到一阵抚慰。
席墨心中忽然静了下来。
雪住之后,终是隐隐看见了一片陆地。
彼时那茅草与竹皮的席子也撑不住了。他腹中空荡,手足俱麻,却是回光返照般生了气力,拥着
席子朝那边蹬起水来。
兴许也是他命不该绝。那本无定向的风忽然大了起来,鼓吹之间,将他向那一痕白岸推了过去。
席墨挨到岸边,喘实了一口气。手足并用地往沙地上爬着时,却觉自己真的失了最后一点力气。他知道不能歇在此处,咬着一口断牙,硬是磨到了一棵树下,这才靠着树抽噎般喘息起来,快将肺里最后一点子活气掏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