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汀梨吸了吸鼻子,觉得这股香气是好闻的。又盯着地板,盯着地板上那些快要被暖风蒸腾干净的脚印。
手上换着衣服,心里在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火车呼啸、失去平衡、陷落水底……以及从孔黎鸢嘴里跑出来,那十分清晰的一句:
我们要不要做?
她分不清,“你和我”还有“我们”这两者的区别;却能分清,这两句话发生在不同的时间地点,以及在这两句话之后,在她自己身上溢出的陌生感。
不记得是在哪里,不记得是谁告诉她。总之在还没到二十岁的时候,付汀梨就已经听说过一句话。
——二十岁到三十岁,是一个人最艰难的人生阶段。
付汀梨当时不以为然,觉得这是大道理太抽象。直到这件事缓慢而漫长地发生在她身上,给她当头棒喝。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把横冲直撞的剑,能斩乾坤破困局。结果一低头,身上已经瘀痕点点。
如同铁丝迟缓生出锈迹,悄无声息,将她的外壳剥离。
像是有不存在的什么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已经变了许多。但这种改变似乎有着某种延迟性,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她身上缓慢徜徉许久。
第一次意识到变化的存在,是她把车卖了出去。
所有车都是回国之后才处理的,回国之前没想过自己身上会发生那么大巨变。
也就自以为,那些车会安安分分地停在加州,等她回去,再从一号公路开过,再从旧金山开到洛杉矶,再陪她去裁度整个地球。
但还没等她回加州,她就只能依托跨国中介,将所有车处理掉,想着能给乔丽潘填一点窟窿便是一点,蚊子再小也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