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被欺压的那一个,一名小头目以他挡路为由,硬是逼着他赔了一千钱才罢休。 围观的路人还说他好运,遇到的是罗小校,如果是别人,赔出万钱也有可能。 从那时起,他对长安的印象就不好,再没有来过。 没想到今日再来,已经大变样了。 压根不像他曾见过的长安。 林荣叹道,“宸王上治理有方!” 俞承点头赞同,“若无宸王上,还不知如何呢。” 两人边说边走,身后牵马的仆役忽然被拦住。 一个戴着奇怪红袖套的大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的马、驴,大声说道,“牲畜进城,需带兜,你们两匹马、四头驴都未带,统共罚款三百!” 仆役也算见多识广,争辩道,“咱们走过那么多城池,都没这样的道理,你这是明抢!” 大娘下巴一抬,鄙夷道,“这不是别处,是长安,是京城!” 仆役还要再说,林荣以目光止住,对大娘笑道,“我等初来乍到,不知京城规矩。请教这位伯娘,兜是何物?为何要带兜?” 见他这么客气,大娘表情也好多了,指着马屁股比划了一下,“接粪的兜。宸王上说了,爱护京城,人人有责!环境卫生,日日保持!你一匹马我一头驴,到处乱拉,那京城不脏了么?” 又道,“城门口贴着老大的布告,你们进城的时候没看见?还是不识字?” 林荣:“识字,人太多,没去看。” 大娘不太信,“城门卫也会提着喇叭喊,你们也没听见?” 林荣苦笑,“还是嫌人多,嘈杂,没仔细听。” 现在仔细回想,几名站在石墩上的城门卫,似乎真提到牲畜入城要怎样怎样,只是那声音震得耳朵疼,马、驴也惊了,因此一行人赶紧离开城门。 大娘叹气,“没辙,还是得交钱。” 林荣和俞承相顾无言,让仆役如数交了三百。 心里都有些吃惊,宸王也太爱干净了。 虽然她是女郎,天生爱洁,但这真有些过火。 谁听说过爱洁爱到整座城池都要保持干净? 莫非是巧立名目,盘剥百姓? 不,不可能,那是宸王张神悦! 任何官吏都有可能盘剥百姓,就她不会! 况且,平心而论,干干净净的长安确实让人感觉舒适。 大娘收好钱,从斜挎在身上的大包里取出个本子,再拿出一枚手掌大的印章,在第一页上并列戳了六个印,从中撕开,一半留在本子上,另一半递给林荣,“凭证给你们了,收好。” 林荣:“凭证?” 大娘低头整理自己的大包,“对啊,凭证,京城各项罚款,都要给凭证。如果不给,你们可以拒绝缴纳,还可以去官府举报!” 她晚上也要用凭证交账,如果金额不符,或者有人举报她不给凭证私吞罚款,一经查实,会被革职。
林荣举着凭证,表情很震惊,“这是纸!” 俞承接过来前后翻着看,果真是纸! 虽然很粗糙,用来书写肯定会洇墨,可这确实是纸! 怎么,京城的纸张,便宜到可以用在这种小事上?! 大娘似乎见惯了这种表情,骄傲地道,“纸有什么稀奇?宸王上的制纸新法,能制出许许多多的纸张!咱们环卫司用的,都是制纸时的残次品。反正咱又不写字,只是做个凭证,用好的也是浪费。” 制纸新法?! 林荣、俞承目光闪烁,想的是制盐新法。 宸王从没骗过人。 如果说之前还有一点点顾虑,那么现在一点儿都没有了。 宸王乃神仙弟子、留侯之后,本来就精通各种秘法。 制纸新法是真的,制盐新法必然也是真的! 说话间,一头驴拉了。 大娘提起脚边的扫帚、簸箕,利落清扫干净,皱眉道,“刚才罚的是没带兜的,乱拉也要罚。但我看几位郎君也是实诚人,这次就算了,下次看见还罚。” 林荣:“多谢!” 从这儿到客栈,还不知要走多久,那得多少钱才够罚? 方才他随便一看,就看到了好几位戴着红袖套的大娘大爷。 逃得过这位,逃不过他们。 大娘眼露精光,“要兜儿么?二十钱一个。” 说着从大包里掏出几个粗麻布兜。 俞承的仆役睁大眼睛,“二十钱?太贵了,五钱!” 粗麻布本就便宜,这兜儿用料又少,五钱都是高价。 大娘耐心地道,“若你自家做,当然不需二十钱,可若从我这儿买,就是这个价!还有人卖得比我更贵呢,不信尽管去问。” 罚款得上交,卖兜的钱是她自己的。 这物件儿好做,一晚上她能做几十个,粗麻布也不用出钱买,她公公、婆婆会织。 一天只要卖出两三个,就够一大家子嚼用。 感谢宸王上,让她全家能吃饱饭。 还让她攒下私房钱。 仆役作势要走,“那我真去问了!” 大娘状似不在意地道,“去呗,咱这又不是强买强卖,买不买都随你们。” 俞承心说这大娘还挺会做生意,叫住仆役,买了六个兜,分林荣三个。 林荣令自家仆役接过,笑道,“多谢俞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