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你派来的课农司了不得,啥子都会种!” “肥料好得很,又便宜!” “我家两斗豆豆,就换了好多肥料!” “长公主殿下,我们不爱打仗,一点儿也不爱打!” “课农司那个李娃儿,年纪不大,很有出息!” 刘范听得又心焦了。 叫你们答话,没叫你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吵吵嚷嚷不成体统! 谁爱听?! 张祯爱听。 不时询问,引着大家说得更多,行路也慢。 直到刘府外,才跟众人挥手道别。 下马进府的那一刻,听到后方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殿下万福金安,长命百岁!” 刘范脚一软,差点摔倒。 那么大声,都快掀翻屋顶了! 这不是他熟悉的成都,也不是他熟悉的成都人。 有什么东西似乎悄然发生了改变。 一位名叫杜池的豪族走近甘宁,低声道,“兴霸兄,张神悦好生厉害!” 只说了几句话,就引得成都民心所向。 不,也不仅仅是这几句话的功劳,她早已在布局。 此时,只是让庶民认识她,对她有鲜明的印象,进而深入人心。 从今往后,成都人就会知道,顶上的贵人除了刘州牧一家,还有靖国长公主。 这位长公主关心民间疾苦,把他们的温饱放在心上。 刘家若再有异心,肯定不会像之前那般顺利。 甘宁瞪他,“老杜,张神悦也是你叫的?” 他都只敢在心里叫叫。 杜池:“靖国长公主,长公主殿下!” 都是斗鸡走狗的主儿,谁还不知道谁啊,他现在抱上大腿,倒装成了礼仪人。 甘宁这才笑道,“殿下当然厉害!” 刘家那几个糊涂蛋,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张神悦牛刀小试,就能抄刘家老底。 还好他现在攀上高枝了,不然得烦恼死。 神悦,益州就交给你了! 刘焉病怏怏的躺在床榻上,只觉全身上下都没力气。 隐隐约约听到声响,皱眉问丫环,“外边吵什么?” 几名丫环一直在房里伺候,上哪儿知道去? 为首的瑞儿垂头道,“奴婢不知。” 刘焉胸脯起伏,“不知就去问!” 哪来的蠢丫头?像盘里的鱼一样呆愣! 唉,自从霜娘走了,身边再没个贴心人。 瑞儿忙去了。
刘焉闭上眼睛,昏昏沉沉。 似睡非睡间,瑞儿回来了,声音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回禀郎主,靖国长公主、天鸿大将军到了!大郎君正带着往这边来!” 她远远的看见,长公主殿下仿如仙人,大将军也似天神。 家中几位郎君在他们身旁,就像侍从护卫。 蜀中的名士们,也全被压下去了。 刘焉猛然睁眼,“来了?” 瑞儿:“来了!” 刘焉怔了片刻,幽幽叹口气,“扶我起来。” 他半点都不想见张祯和吕布。 可形势比人强,不能不见。 瑞儿忙和同伴们上前,扶他坐起,擦拭脸颊,细心地梳理头发胡须,并换上外袍。 等待的间隙,刘焉不禁细思,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就在去年,他还意气风发,壮志满怀,打算效仿光武帝,以自家延续汉室。 益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人力、财力都不缺。 高祖也赖此地成事,乃是天生的有福之所。 他据益州,只要找准时机,便能东出汉中,平定中原。 转折点在于税赋。 张祯让小皇帝下诏收税,他觉得不妥,很是恼怒。 经过霜娘一番劝解,准备坐山观虎斗。 但霜娘又说,不能再放任张祯,免得她又出什么诡计。 他深觉有理,就与霜娘合谋,派了两个细作去长安。 从那时起,事情便失控了。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细作忽然被张祯识破送了回来。 然后,张祯出人意料地封张鲁为汉中太守,给了他正式的权柄。 刘、张两家心照不宣的结盟,就此破灭。 张鲁这竖子贪得无厌,不顾他多年关照之恩、两家情谊,竟然向蜀中伸手,大力扩张五斗米道,还试图侵入绵竹。 他自然不能容忍,派长子刘范前去讨伐。 可惜刘范无统兵之才,大败而归。 他又派兵,胜了张鲁一场。 之后张鲁亲自率兵打了回来。 两家就这样陷入了战乱。 古有二桃杀三士,今有张祯乱巴蜀。 事到如今,他不怪霜娘,只怪张祯狡诈,只怪张鲁贪婪。 同时深深地后悔,后悔当初为何要派出那两个细作。 他本可以悠然观战,却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 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绝不会招惹张祯! 他只会在蜀地默默发展,连声都不出,不让张祯注意到自己。 想到此处忽又自嘲一笑。 张祯可能注意不到他刘焉,但不可能注意不到益州。 益州是块美味的大肥肉。 等她腾出手来,必然谋算。 而他也抵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