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溟没好气地坐下,下就下。 风澹渊下棋的速度跟他打仗一样,布兵排阵,攻城略地,如风卷残云一般迅速。 第一局,南溟没跟上他的速度,输了。 第二局,南溟有经验了,棋布错峙,你攻我守,来回拉扯,算是势均力敌。 平局。 风澹渊勾了勾唇角,看了眼南溟,轻笑一声。 南溟暗自翻了个白眼,笑什么笑。 第三局,风澹渊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甚至还有闲暇跟南溟聊天了。 “见过皇上了?”他问。 “见了,该说的都说了,但皇上的意思,还是得与你再一同商议下。”南溟回。 “嗯,明日我会进宫。”风澹渊落下一子。 “你做完月子了?”南溟嘲笑道。 “你的嘴是越来越贱了。”风澹渊微微抬头剐了他一眼。 “彼此彼此,不敢跟你比。”南溟不吃亏。 风澹渊今日有正事,懒得打嘴仗,便直接道:“那日我说的,都考虑过了?” 南溟亦落下一子,目光平视风澹渊:“让我接替中书令的事?” “对。” “考虑过了,但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中书令乃正三品,如今我仅是五品中书舍人。”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要解决的问题。” “哦?”南溟眉一挑,“简单说来听听,怎么解决?” “我如今还是摄政王。” “懂了。”南溟继续落子,“第二个问题,你让我以后统管云国文官,你信我?” 风澹渊没有回答,而是加快了落子的速度。 只片刻功夫,便破了南溟不动声色建起的防御线。 南溟见此,亦收了其余心思,全力以赴。 但风澹渊不但攻势猛,防守更厉害,他破了一片,后面却依旧固若金汤。 “你输了。”风澹渊落下最后一子。 南溟微微皱眉,自己也算棋中高手,竟输得这么快? “我回你第二个问题,信不信你并不重要,我信我自己。”风澹渊眉目之间,俱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高傲张扬。
南溟正襟危坐,目光炯炯:“风澹渊,那我再问第三个问题:你为何不直接坐那个位子?” 风澹渊的面色沉了下来。 他缓缓道:“除非新帝昏庸无道,否则,我永不为帝。” 为万世开太平 南溟问:“为何?” 风澹渊认认真真地回他:“其一,我是先帝带大的,这一世,我与他的承诺永远有效。” “其二,既然我与魏紫重回人间,便会尽全力达成天虞和女娃的心愿,让九黎和神农后人不再受流离之苦,过上安稳的日子。这么多年来,北疆用的一直是以战止戈的法子,当然其他诸国也是。我想试试另一种法子,并非政治上谁征服谁,而是经济上的融合。如此,我现在的身份倒更方便些。” “其三,相比至高无上的权利,我更想自在一些。困在那个四方大院里的日子,我不愿意,魏紫也不愿意。” “南溟,我应许你,我一定会想办法解了羿族身上的炙火,让羿族与九黎、神农后人一样,有新的家园,也有崭新的安稳岁月。所以——” 他举起已经凉透的茶盏:“我希望这条路,你能与我一道走。不问过往,但求明日。” 南溟盯着风澹渊沉沉的桃花眼,眸色如海。 很多很多年之前,女娃曾问过蚩尤:“族长,是否只有不断的征战,才能让九黎百姓安稳度日?” 蚩尤回她:“自然,族落要生存下去,必须有足够的子嗣、足够的物资,所以我们要足够强大,打仗是唯一的法子。” 女娃看了眼身边因失去孩子痛苦不已的妇人,苦涩道:“一定还有别的法子的,不需要通过一次次残忍的杀戮,也不需要不断失去自己的亲人,大家就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蚩尤嗤笑:“你那是异想天开。” 女娃低低道:“即便是异想天开,我也希望终有一日,孩子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女子能跟喜欢的男子在一起,老人膝下能儿孙环绕,大家不必再日日担惊受怕,每天清晨睁开眼都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南溟弯起唇角,伸手拿起茶盏,与风澹渊的相碰:“好。” 当年女娃的赤子之心,只是一个白日梦。 如今,风澹渊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以战止戈,完成了蚩尤一辈子都没完成的事。 这是上半场。 下半场,是女娃的白日梦。 不拘泥于一国、一族区区几十载的天下,而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两人相视一笑,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此时,两人还并不知晓,这一年元夕他们的一场谈话,彻底改变了九州分崩离析几千年的格局,一个维持数百年之久的太平盛世即将到来。 书房的门打开了,风澹渊与南溟并肩而出,倒把紧张了大半日的风为欢和小世子看懵了。 风为欢愣愣道:“他们这是——” “为了让曾祖母看到燕王府一家人整整齐齐、和和睦睦,特地发挥精湛演技做出的假象。”小世子一本正经地接话。 宸王来上朝了! 风为欢本想反驳下,但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风澹渊和南溟关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