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还是个高级夜总会的坐台女。那天晚上的客人格外难伺候,她吃了些苦,带着因眼泪花掉的廉价口红和眼妆,脸颊上印着被人扇红的掌印,在夜总会门前复刻版安格尔《泉》雕像的喷泉边上哭。
他的声音便是在这时响起的,低沉而浪漫的声线自远而近靠近她:
"Thereissuelinessinthatgold.
Themoonofthenightsisnotthemoon
WhomthefirstAdamsaw.Thelouries
Ofhumanvigilhavefilledher
Withament.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Lookather.Sheisyourmirror."
低沉悦耳的的男声压着吟诵的节奏,惊扰满怀心事的鸟儿。
林宛蔓当时的视线都是模糊的,看不清来人。林宛蔓父母早逝,是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没有什么文化,更不要说什么英文。她只隐约听得出来这是一首诗,但对于诗的内容,她一窍不通。
她眨掉了一滴泪花,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男人站在她面前,一身考究的西服,头发梳成三七分的背头,戴着眼镜的脸英俊斯文,举手投足皆是风度不凡。他的眼睛里除了温和的笑意,还夹着某种玩味、探究的隐义。
那样的眼神让林宛蔓直觉不适,但这几年在夜总会摸爬滚打的经验足以让她在短时间内理清当前的状况:这个男人很有钱,并且对她有意思。
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她并不知道自己花了妆的样子有多可笑,只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都楚楚可怜:“抱歉,先生,我不明白这首诗的意思,您是想要安慰我吗?”
男人失笑,走到她面前半跪下来——这样的范围和动作对于第一次见面的正常女性而言未免冒失——然后他更冒失地执起林宛蔓的手。
“并非如此,”男人的薄唇在她被推到地上过而脏污不堪手背上轻轻吻下:“我的意思是,你的凄楚同今晚的月色一样迷人。”
浪漫得有些叫人牙酸的情话,但对未满二十、没谈过正经恋爱的年轻女孩绝对受用。而后的事情顺理成章,火热的夜晚,好似热恋中情人的亲吻和交缠。或许在夜总会前遇到一个衣着暴露而凌乱,脸上带着被人扇过巴掌的红印的女人时,一切就不需要询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阮弘文。
阮弘文是温柔而绅士的,那种风度的教养自内而外散发,和林宛蔓之前遇到过的所有对象都不一样。他甚至会夸赞和抚摸林宛蔓,叫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包容了,她在被爱着。第二天她大着胆子缠,而阮弘文也只是溺爱般地默认,自那之后,林宛蔓便如愿做了他的人。
知道阮弘文是什么人物之后,林宛蔓简直觉得自己中了大奖。她开始费尽心机迎合他的喜好:
她读什么晦涩难懂的《神曲》,只因为知道阮弘文看了五遍,很喜欢贝缇丽彩在书里的象征意义;她专门学习阮弘文惯用的西餐,煮起了咖啡;她在阮弘文给他专门准备的小别墅里栽种他用以形容她的红蔷薇;
既然他夸她美丽,她便日日精心打扮,人与花争艳,还要将阮弘文的书房与庭院间的墙改成落地窗,叫他即便看书时也可以时时欣赏园中料理花园的她;也有人提醒过她穿着未免孟浪,可她不在乎,因为阮弘文曾亲自让他大胆展现她的美丽;每当阮弘文看得入迷,她便像只粘人的小猫窝在他的脚边,她会特意穿上白色的裙子,希望自己这样在阮弘文眼中能够稍微接近一些他手中厚厚书籍中被虚化神化的女主角。
这间房子四处都是她的战场,她忙碌极了,快乐极了。
这样的生活让林宛蔓简直觉得自己身处梦幻——她的坚持是对的,她没有因为追寻快钱而和其他的姐妹一样去接一些让自己掉价的活计,虽然付出的代价就是对一些肥头大耳癖好偏门的老男人献媚——看吧,她还很紧,她年轻,她等到了那个能让她这颗菟丝花缠附的人。
她美滋滋盘算着。
阮家可是社会名流,阮哥这样疼她,只要怀上他的孩子,她很快就能摆脱现在的生活,成为真正的富家太太了!
有原配又如何?阮哥这样好,一定要给她个名分的。她这样低贱出身,可不能贪心。她会体谅阮哥,告诉他自己愿意伏低做小,不让阮哥为难——阮哥最爱她善解人意的时候了,受点气又有什么要紧呢?她只要抓住阮哥就好。
至于阮弘文那些带着审阅和欣赏的态度,林宛蔓理解为他爱上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切都很顺遂,只一年,林宛蔓怀孕了。得知这个消息,林宛蔓简直欣喜若狂,她迫不及待地告诉阮弘文、她想要和孩子一起进入阮家——一年还是太久了。
“不行。”她的情人、她的君王、她的天带着温柔优雅到几近残忍的微笑,这样对她说。
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作为一个体贴情妇而言太逾矩的“为什么”,甚至天真地再问:“你不爱我吗?”
阮弘文轻轻摇头。
“我当然爱你。这世上你不会再找到第二个人像我这样爱你。”
“吾爱。我倾慕你的美丽。”
林宛蔓困惑不已,她的爱人为什么在用最体贴的语气在拒绝他?
她有些狼狈地求他:“成为你的夫人之后我、我也会做好身材管理的,我会保养自己,我会永远美丽的,不会让你丢人的阮哥!”
阮弘文大笑起来。
这时林宛蔓终于看懂他眼神里那种隐隐透出来的疯狂和偏执。
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爱不释手、仅属于他的藏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你怎么能理解啊……你的悲惨才是你的美丽之处。正是现在,你美的叫我心碎。”
“这才是你于我而言的价值。”
林宛蔓根本不理解阮弘文的话。她只知道,她的幻梦化为泡影,她的孩子会一直是个私生子。
而她,原来从头到尾,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情妇。
林宛蔓以为自己梦醒了,那样冒犯的要求她再没提过。至少她还有这个男人的疼惜——她要够乖巧恭顺,她能留得住的。
当第一个侵犯她的老男人指引她走上这条路,她便注定如此过活。
下辈子和孩子衣食无忧也不不错,不是吗?
一开始她是这样想的,可阮弘文病倒了。
阮弘文回去本家休养已经过去大半年,她没了主心骨。眼看着阮弘文留下来的财产只减无增,林宛蔓终于知道只把赌注压在一个男人身上是错误的,原来她这十几年还是在做着美梦,她命如飘萍,仍旧没能找到安身立命之所。
可她还得养着自己!还有她的孩子!那也是他的孩子,是阮家的孩子,合该有上流社会的教育,怎么能和她一起在这里腐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她往阮家本宅寄去一封信,如果顺利,这几天应该就会有阮家的人来找她。
她安安静静地呆了十几年,现在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她也要活下去啊。这并不过分,对吗?
秋千停下来时,她在心里这样轻声问自己。却好像真的被人听到了似的,突兀的“锃”的一声回应她,紧随其后是脖子上冰冷的金属触感。
惊惧在瞬间攫取林宛蔓的心,她如坠冰窟,全身本能地绷紧了,这才后知后觉贴着她颈动脉的是尖锐的刀刃,恐怖如同粘稠的墨汁渗入这黑夜。
这屋子里现在只有她和她的儿子,阮懿早就在卧室睡下,这第三个人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何竟无声无息到她丝毫没有半分察觉?
她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大,前半辈子她没少被人用变态的手段折磨,但从未有一次如此直观的面临死亡的威胁。求生的欲望促使她好一会儿才颤抖地开口求:“不、……不要杀我,你是要钱吧?……我可以给你钱,只有我知道在哪里……”
“没那么简单,夫人。”
回答他的是一个男人低而闷的声音,机械的、冰冷而不近人情,几乎可以让人从中直观地听到死亡判决。
不是窃贼,是个杀手。
“那你、你想要什么?……”林宛蔓哆哆嗦嗦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并非是我想要什么。”男人声音依然冷淡,公事公办:“我的雇主想要和你谈一笔交易。”
“谁?……你的雇主是谁?”林宛蔓问完,心中就已经有答案。
“这些年你一定没少听过她的名字。高、倩、英。”
随着男人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个女人的名字,林宛蔓的脸愈发变得惨白。
院子里惨淡的月光看起来愈发不祥。
高倩英,阮弘文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些年阮弘文不着家,被她一个人占着,这位正妻从不过问,林宛蔓还以为她是个好相与的,还曾妄图与她姐妹相称,共侍一夫……
为何高倩英会在今天突然发难,而且还是指派了杀手?!……
“到屋子里谈吧,夫人。”
男人冰冷地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客厅里没有开灯。
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映入室内,铺洒在柚木材质的地面。室内物件都精心挑选,具有浓厚欧式风情的复古设计。
雕花的立柜上摆着一台老式留声机,墙上挂着几幅有些发黄的油画。客厅里甚至有一方壁炉,壁炉前铺着带有波西米亚风格繁复花纹的地毯,还有一把看起来格外舒适的躺椅。
这些本该具备温情气息的陈设现在宛如被月光冻结在这座别墅里,透着阴冷,不详。
林宛蔓被男人推了一把,跌坐在地面。她狼狈地跪起,用手撑住自己的身体,精神紧张死盯着地面,不敢看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杀手一眼。
杀手在阮弘文以往最爱的那张躺椅上坐下,拨通电话,凑近林宛蔓耳旁。
“嘟嘟”的等待提示音好似催命符,林宛蔓嗓子发干,焦灼地吞咽了一下。
电话接通。
“喂,小邝。”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从容、果决,不知是天然带有些磁性亦或是因经电流而虚化,和林宛蔓想象中那种不敢因为丈夫外遇而胡闹的女人不一样。
真可笑,她当初怎么会以为这是个怯懦的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夫人。”那杀手没啰嗦:“人已经在我面前。”
“好,”高倩英顿了顿,调转说话对象:“林宛蔓。”
林宛蔓肩膀猛地一震,声音发抖:“……是、是。”
高倩英念她的名字时毫无迟疑,她早就调查过她了!
“怎么,紧张?托人往阮家送信时的胆量哪去了。胆敢送信,就没想过会被我知道吗?”
高倩英的声音天然带着原配的威压,林宛蔓终于知道自己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因为剧烈的恐惧,这就开始求:“对、对不起夫人……!是我胆大包天,我脑子不清醒……!才胆敢寄那封信……”
“呵。”高倩英好像被她的恐惧取悦到,声音透着一股上等人给予施舍时的傲慢,简直让人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在玩她的指甲:“别啊,你的信我看了。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有苦衷的母亲。可怎么办呢?我也是个有苦衷的母亲。所以我想,我应该给你一次机会。”
林宛蔓还真当她是发了善心,立刻感激涕零:“是的!我、我是有苦衷的,小懿还小!他也是阮家的血脉啊,无论如何也应当把他抚养长大吧?您、您是好人,夫人,放我们一条——”
“闭嘴。”高倩英不耐烦打断道:“阮弘文到底看上的什么女人?聒噪的跟只青蛙一样。想活?可以。你听清楚——我要你儿子的一只手。”
林宛蔓因为过量的惊愕短时间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而后才目呲欲裂爆发出来:“不能……!小懿的手、……不可以……我不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宛蔓,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这些年若不是阮弘文在你身边,你们母子俩命早就没了,现在居然胆敢和我争取一只手?你猜猜,我为什么非要整只手不可。”高倩英声音也沉下来,不怒自威:“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会不清楚吗?画些有的没的垃圾,就妄想成为下一个阮穆迎合阮家二老的愿望,名正言顺踏入阮家的大门?我告诉你,贱种就是贱种。”
林宛蔓简直崩溃了,她那点卑劣的心计在高倩英面前根本不够看,只好搬出阮弘文:“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做!阮哥那么疼小懿,他最喜欢指导小懿画画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高倩英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毫不掩饰大笑起来:“没想到他在外面养的女人聒噪也就算了,还蠢得可以。阮弘文算什么东西?当年阮家的颓势还是靠我高家捞一把,我公公都得看我几分面子。这些年我懒得管,你就真当我管不了?”
她笑够了,换上夹杂着十成十恶意的怜悯语气:“等你的阮哥等快一年了吧?真可怜。告诉你也罢:阮弘文死了!”
林宛蔓身形一晃,手上简直失去撑住自己的力气。
“不……阮哥……呜……”
大滴大滴的眼泪涌出林宛蔓的眼眶。
她早有预料,但听到和自己相处十几年的爱人真的走了,不免心中悲凉。阮弘文回去之后就她再无联系,她逼自己不去想那个最糟的后果,仍每天梳洗打扮等待他回来……
“闭嘴!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高倩英不知怎么被林宛蔓的哭声激到,声音低低的,甚至有些阴鸷:“这种疯子……他也配?”
林宛蔓啜泣不止,高倩英听烦了,转而吩咐那名杀手:“动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没等杀手从扶手椅上起身,反应过来的林宛蔓猛地扑上去抱住男人的腿,怎么也不甘心自己的夙愿落空,声泪俱下、卑微而疯狂地求:“求求你们……!不要动小懿!我会带他走,我什么也不要!换我吧,换我的手!你们拿走吧……!”
男人宛如一座无法撼动的山,林宛蔓带着泪眼仰头,看见男人带着黑色的口罩,只垂眼看她。
可即便如此那双眼里也不是怜悯,而是毫无生气和人性的冷漠审视。
“哦?真是舐犊情深。”高倩英方才在电话里短暂的失态已经迅速收起。她似乎还真考虑了片刻,又对杀手道:“听起来也不错……哦,你这双手是料理玫瑰园的吧?……哈哈……小邝,那就成全她吧。”
男人像只知道执行的机器:“是,阮夫人。”
心甘情愿的奉献并不能减损半分来自本能的恐惧。看着男人从背后拿出泛着寒光的冷刃,林宛蔓才知道刚才在花园里抵着自己脖子的是怎样的凶器。再过几分钟,这把刀将夺去她的一只手!
不!不行!她会死的!!!
林宛蔓全身颤抖起来,生存的本能促使她尽数忘记是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涕泗横流、手脚并用尝试逃跑,男人的脚步声宛如索命一般在木地板不疾不徐笃笃作响。林宛蔓万念俱灰,这幢别墅周边要间隔几百米才会有邻里,她的呼救也是徒劳:“救命、救命啊!!!”
长长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阮懿做了一个梦,是父亲离开别墅回去本家的那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梦里是已经来到终章的上一个盛夏,骄阳亦蒙上梦境的灰色薄纱。别墅园中的蔷薇仍大朵大朵盛放,但阮懿就是知道它们就像这个夏天一样,快结束了。
他的父亲人如其名,尽管高大,但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怎么样都看起来很是斯文,而今带着病容尤甚,没了西装和抓出造型的发蜡,男人的面容显得格外颓靡。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总是带着一种特别的笑意,分明看着他的时候像是一个普通父亲宠溺孩子的眼神,但阮懿知道并不是的。那是一种带着距离感的欣赏——就好像每一次父亲在欣赏什么画作、什么艺术品时的神情,只是带着更为深刻的一些情绪。
阮懿在梦里仰头看着他,因梦境里若有似无的拉扯感而心悸,看到父亲那样的眼神在今日又多了几分惋惜。
父亲逐渐干瘪下去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缎子般的长发,说出的话宛如带着魔力的咒语:“我的孩子,我美丽的孩子。”
“我多么想亲眼看着你盛放,可我已经没有时间。”
“但盛放的时刻总会到来,一切仍应当遵循美的指引——于是爸爸要许给你一件礼物。”
父亲弯腰,凑近他耳边低语。他呆呆地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听到的话是梦境当中的另一个梦境,又或者说,他无法理解父亲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告诉他?
而父亲并没有再为那句话多做任何解释,只轻轻将吻落在他的额头,没有告别,转身离去。
父亲的身影越来越远,梦境的拉扯感也愈发强烈。梦里的阮懿感到好像被什么无形力量定在原地,隐隐约约的求饶和泣音湖水一般自四面八方缠上他,他即将窒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懿睁开眼,一声凄厉的惨叫吵醒他。
如果说,艺术家常常有着神经质一般的直觉,那么这样的直觉会随着血脉而遗传也并无奇特。
“花要开了。”
“来吧,我的孩子,用尽全力盛放吧。”
阮懿听到房间里似乎有来自另一个空间的声音这样叹谓。
女人的惨叫在寂静中格外明晰,是他的母亲。
阮懿从床上惊坐起,带着未能平复下来的心悸下床。他的步履有些踉跄,匆忙地穿过回廊,踏下阶梯,痛苦的惨叫声越来越近,拐过楼梯转角,他看见——
林宛蔓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身子因剧痛而痉挛着,右臂末端本应存在的手掌已然整只消失,血肉模糊地静静躺在一旁的地面上。血液在月光下喷溅、堆积成不详的暗红,喉咙成了她所有痛感唯一能够宣泄的出口,而她因为失血渐渐疲乏,声音也因持续的惨叫而变得嘶哑。
而那个高大冷漠的男人手中的刀刃折射出银白的月光,刀刃上沾染的液体往地面上滑落,像夜色粘稠的沼泽。
不等阮懿再向前迈一步,那男人的职业本能已经察觉到他的出现,开口道:“倒是不用我亲自请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人偏头看向他所在的楼梯上,那双眼睛仍然是冷而锐的,亦没有因为血腥和杀戮变得更兴奋。
阮懿喉咙发干,瞪视着眼前的一幕,手指紧紧抓在木质的楼梯栏杆上,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这一切说是噩梦仍过犹不及,但他的理智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小懿……!你下来干什么?!你快走!!!”林宛蔓在虚弱之中崩溃地大喊,甚至强撑着身子朝他的儿子爬了两步,血迹在她地上被拖出惨烈的痕。
而阮懿知道他走不了。那么,至少要保住母亲。
“妈妈……!”
来自本能的紧张使他隐秘地发着抖,他一边快步下楼梯,一边利落地脱下身上的睡衣,奔到母亲身边,用衣服牢牢压住仍在的喷溅鲜血的伤口。林宛蔓还在逞强,用另一边能活动的手推他,要他走。
“我不能走!你的伤口、妈妈……!你会死的!”阮懿的动作不容推拒,但字里行间已经带上颤抖的哭腔。
“你不要管我!你走啊!他们已经答应我不动你了,你快走啊!!!”
“还真是母慈子孝。”电话仍未挂断,高倩英在此时低笑着插话,旋即又带着些做作的为难说道:“你儿子的手我就给你留着。但是呢……不管这杂种以后成不成得了画家,我绝无可能留着这个后患。你得理解我,毕竟我们可都是母亲。”
林宛蔓怔愣片刻,没反应过来听到的话是什么意思,又听电话那头高倩英放肆的笑声再次撕开这黑夜:“啊……小邝,扎穿那个杂种的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阮夫人。”杀手仍旧机械地回答,提刀走向阮懿。
林宛蔓徒劳想用没有受伤的手护住阮懿,崩溃怒吼:“高倩英!你这个骗子!你明明答应我会饶过我儿子!你骗我!!!”
笑声渐渐停下来,高倩英冷冷喝斥:“我已经饶了你们母子的命,又留下这个野种的手,已是仁至义尽。我只说会饶过他,可没有说他的这只手还能够完好如初。还不满意?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贱人!——高倩英、你不得好死!骗……”
过量的刺激和失血终究让林宛蔓再撑不住,一通爆发之后,彻底晕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不是很在意这样的诅咒,只冷吭一声,声音里带着腻厌:“好了,小邝。你收拾吧,我挂了。”
“是,阮夫人。”
那男人机械地回应着,把阮懿从昏倒的女人身边拖开,自背后按倒在地,掌背向上强行把他的右手摊开在地面上。
阮懿脸色发白,漂亮的面庞被泪水糊花,因恐惧和别的什么而显得有些扭曲,哽滞而凄楚:“放过我……我可以给你别的,不要动我的手……不、呃啊啊啊啊!!!”
“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利刃穿掌,响起的却是两声痛呼。
男人霎时间失力,压制在阮懿后腰的腿和下刃的手都因吃痛而下意识地移开。那张机械般的冷脸终于被击碎,紧皱着眉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大腿。
他的大腿外侧在他扎穿阮懿手掌的同时也被扎穿——他看向痛感的来源——仍在阮懿手中的那把匕首。
阮懿在他因为吃痛而移开身体时,便忍着手掌的强烈痛感滚到一旁,现在他已经从地上爬起,赤着上身,血污和眼泪糊花脸,眼神再无方才半分畏惧,凶性尽显。
他受伤的手无力垂着,但完好的手紧紧攥着匕首高举过肩,——匕尖寒芒是由强烈的求生欲爆发出来的杀意。
那是阮懿从卧室墙上有着复古花纹的拱形壁龛最上方的搁架上取下的:一把刀面中空设计的钢刀直匕,象牙刀柄上满覆奥斯曼帝国样式的华丽纹路,绿松石和红宝石在其中交相辉映,镀金的护肩雕刻宗教样式的图案。
阮弘文的藏品之一。
男人反应过来,是他轻视这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
被弱者反击的愤怒瞬间点燃他,他沉着脸,不顾还在汩汩流血的腿,就要再扑上去结果这个叫他颜面扫地的年轻人。
“你最好现在就走,”阮懿的眼神冷而锐,声音因痛感而发着抖:“我已经打电话、报了警。很快就会有人来……我不介意和你同归于尽,但是……我要救我的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杀手深深地看他,又因痛喘着气看了看落地窗外月光下的蔷薇园,仍旧无法从他的语气判断他是否在撒谎。但如若今天的事情败露,难免会牵连到他的雇主。
终于,男人哈地一声:“你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不论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杀了你。”
男人从阮懿的眼睛里看到了回答,谨慎盯着仍旧做着防御姿态的少年、后退着离开别墅。
在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内之后,阮懿眼里凝聚的凶性瞬间溃散,重又踉跄地跪倒在母亲身边,无措地:“妈妈、呜......”
“滴滴滴、滴滴滴……”
邢却被枕边的电话吵醒,他睡眼惺忪地在床头柜子上摸,疲惫地按下接通键,有气无力:
“喂……”
“老师……”电话那头是泣音,少年的声线不似他印象当中的沉静,听起来他就像在巨浪当中无助沉浮的小舟:“老师、救命。我妈妈她.......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但是我不知道还能找谁。老师、帮帮我……”
邢却从床上坐起,醒了个彻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邢却在医院大堂匆匆抓住路过的护士询问急救室的位置,简单道谢,匆匆赶往。
空气里浓重的消毒水味使他愈发心神不宁,明亮到过分的照明光线晃得他眼晕。阮懿在电话中没有说太多,他只知道电话来的时候阮懿人已经在前往医院的救护车上,听起来是阮懿的母亲出了什么事,原因不明。邢却太清楚阮家现在就剩下阮懿母子二人,出了情况,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该有多无助?
转过楼道的拐角,邢却看到急救室门口红得刺眼的“手术中”。判决等待一般的显示牌之下,廊道里阮懿的背影形单影只,面向那扇不知何时会打开的门,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他在已经开始转凉的夏末夜晚里不合时宜地赤着上身,血污颜料似的在那白玉似的躯体画布上惨烈铺开。阮懿的肩背已经开始逐渐褪去少年的单薄,但邢却知道,那仍不足以担负起生命中的突变。
邢却不知道该要如何解释左胸口里头那种小心翼翼的情绪。他放轻脚步走上前,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阮懿肩上。
阮懿似被惊扰,迟钝地回身看邢却。
一向顺滑、精心打理过的长发现在凌乱披散,他脸色发白,美丽绝伦的脸被血污和泪痕玷污,眉心拧出化不开的郁结。阮懿通红的眼眶一见到他就又开始往外冒晶莹的泪。他干燥的嘴唇开合,脆弱至极地问邢却:
“老师......我妈妈会不会死?.......”
邢却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藏好那些怜悯的情绪。
阮懿略略仰头望着他的姿势,好像在祈求神明给予庇佑的凡人。可在邢却眼里,他却像是看到正在受难的天神。
他并不知道阮懿具体究竟遭遇什么,但他知道,比起一些问询,或许阮懿更需要的是安抚,即使他也并没有办法保证些什么。
于是邢却艰难地开口:“不会有事的......小懿,你要振作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应他的是阮懿眼眶里滑下的断线泪珠。邢却哪里见过人哭,当即就慌了手脚,要在口袋里找些什么他根本没记得带的纸巾。
“你、你别哭啊小懿......”
而阮懿并没让他再徒劳的寻找,而是身子一倾倒在他怀里,终于放肆呜咽起来。
邢却更为慌乱,少年赤着的温热胸膛隔着薄薄的布料和他相贴,更为直观地把那些压抑的悲苦情绪传递过来,邢却也喉头发苦,迟疑地伸手圈住了怀里的少年,轻轻拍他的背:“没事的,会没事的……”
已经没有人再去想这个拥抱究竟合不合分寸。
过了一会儿,邢却想到阮懿应当已经在这守了有一会儿,就想着把人带到旁边的长凳上休息。他主动松开手时牵扯到阮懿的臂膀,听见阮懿闷哼一声。
邢却觉得不对劲,低头往下看——阮懿右手手掌亦满是已经凝固的血锈色,手掌中间有一道狭长的口子!
那分明是某种利刃直接扎穿的痕迹,上头的血都已经自发凝固了大半,只刀口血肉模糊,因为方才的牵动又隐隐向外渗出血。
邢却狠狠皱起眉,直接半跪下来小心地查看那伤口。他很清楚这是阮懿画画用的手,这样的伤口,分明意味着对方是故意为之!
无可言喻的气愤和心疼涌上心口,邢却语调拔高,语无伦次:“小懿……!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的手、你的手以后……报警!你报警了吗?老师现在帮你报警......”
“不能报警,”阮懿吃力地伸手阻止邢却真的打出电话:“报了警,或许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我和妈妈了......我现在还没办法保护她。”
邢却看着他说不出话。他想问为什么,对上阮懿眼里的苦涩时突然明白全部。他清楚阮懿的身世,便对对方是谁有几分猜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懿的脸上有深深的疲惫和隐忍,还有对于一个十七岁少年而言太过诡异的镇静:“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在未来的某天,把这一切都还给她。”
邢却看出他平静脸孔之下的隐隐疯狂,无法对这句看似倔强小兽无力呜咽、但却蕴藏有危险和不安的话置之不理:“小懿......!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我们可以......”
邢却说不下去了,他想我们可以寻求警察帮助,想说正义会保护你,想说我会保护你。但他发觉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而并非一个有执法资格的警察。
他既不能为正义做担保,亦无法为自己做担保。
阮懿分明知道他未尽的后半句是什么,站在原地沉默地和他对峙。
失去的梦想在此时适时提醒邢却自己的无能。
于是他只能把喉间的话咽下去,胸口那种愤怒已经渐渐被无力感替代。眼睁睁看着美好被摧残,却只能默默痛心。
没关系,阮懿大抵现在只是在说情绪偏激下的气话,他是他的老师,他可以在今后的相处中慢慢引导他,现在更重要的不是劝诫。
他偏过头去叫自己保持冷静,不再往下追问:“小懿,不要再站着了,你先坐下,老师找医生来看看......”
邢却刚迈开步子,听到身后阮懿颤抖的泣音:“......老师,我以后……应该没法再画画了,对吗?”
邢却有些恍惚,好似又看见那些他们一起外出采风的日子里,少年扬手地在画布上落笔成景,神采飞扬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深深记得阮懿那样的眼神,因为那意外地和他记忆里,偷偷对着镜子比敬礼手势的十几岁少年相重合。
邢却脚步一顿,仍是继续往前,没有回头。
他知道,如果现在回头,他不止会看到坐在冰冷长椅上的少年,还会看到曾经不甘心放弃梦想的自己。
外科病房门口。
“两个病人手术都很成功,只是大的病人失血过多,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小的病人......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这个伤口,中间那根掌骨完全断裂,旁边的两根也有不同程度碎裂。肌腱断裂尚可通过手术恢复,但神经断裂不好说。他还年轻,恢复普通手的功能应该没问题,但你刚才说你弟弟画画是吧?......极大概率这种精细的事情是做不了,家属考虑给孩子换一个方向发展吧。”
听到预料之中的结果,邢却还是觉得苦涩,沉默好一会儿才回复面前的医生:“好......谢谢医生。”
医生欲言又止,对于病房内一个手被扎穿的孩子、一个断了整只手掌失血过量抢救过来的母亲、还有病房外和母子两长相毫无相似之处的哥哥总还有些疑虑和猜测。但他最终还是保持缄默,只打算做好分内能做的事。
毕竟,受了这样伤害还要忌惮不可声张的原因,一个医生也同样做不了太多什么,对吗?
于是医生拍拍邢却的肩,走之前叹息道:“好好和孩子说吧。”
邢却目送医生离开。
他背靠在病房外的墙面思考究竟要怎么和阮懿说。这样纠结的时候甚至会有些恍惚:曾经养父母和他说要他读师范放弃警察院校时,是否也有过这样的为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意义。邢却无声苦笑,转身走进病房。
邢却抬眼,阮懿背对着他坐在林宛蔓病床前,打了石膏的手搁在病床边。阮懿已然察觉他的来到,侧过脸来,低垂的眼帘遮住情绪,只牵牵嘴角:“老师,我都听到了......你不要为难。”
邢却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
他后知后觉,心中痛惜更甚:他的失去和阮懿有什么可比性?他甚至还是自己选择的失去,而阮懿......阮懿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邢却无声地叹一口气,走上前,犹豫着把手轻轻放在阮懿的发顶,安抚地摸了摸。
少年似有所感,缓缓地、疲惫地靠在长者身侧,在叫人安心的的体温中闭上眼,宛如一只荒野暴雨中拼命飞翔的雏鸟,终于找到得以荫庇的大树。
黄昏将尽,邢却拎着餐盒出了宿舍往医院去。
这已经是阮懿出事之后的五天。林宛蔓术后住院修养,阮懿也生活自理能力受限,都需要人照顾——或许阮懿就算没有失去一只手的行动能力也仍是需要人照顾的小少爷。
邢却仍然不清楚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显然林宛蔓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她在手术后第二天才醒来,一开始因为虚弱还没什么情况,第三天开始,她间歇性出现过激行为,只认阮懿和医生护士,尤其无差别针对除此之外的所有女性。在她醒来第二天就因为女护工的触碰而第七次掀翻东西时,女护工受不了辞工。
放心不下、每天去医院探视母子二人的邢却听医生反馈这一切,便从那天起担负起母子二人的饮食,而生活上的其他,只能由阮懿本人和医生护士尽可能照料。
邢却听到耳边有人唤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咦,邢老师,阮懿同学还没出院吗?”
是已经在饭后散步消食的阮懿班主任,对方的声音有些疑惑。
“哎,李老师。”邢却笑着打招呼,又回应道:“今天出院。正好我给他请假到明天,明天就回去上课了。”
李老师知道这几天邢却都在往医院跑,却没曾想他当真早午晚三餐抽空往医院送。他申请有些复杂地看了看邢却手中的餐盒,感叹道:“邢老师,你是真的热心,我身为班主任都做不到这样。那么多孩子,真要这么管,我可管不过来。”
邢却挠了挠头,有点尴尬。他认为其实自己没做什么,只是习惯了见到别人有困难,就尽己所能帮助。对阮懿是这样,对其他孩子他也会是这样。可大抵是身世所致,他隐隐感到这样的回复或许会让对于阮懿责任更大的班主任李老师心里不舒服。
李老师见他沉默,还是没忍住开口:“其实邢老师,有句话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真的不必和学生走得太近,有时候还是要保持一些距离,这是对我们自己的必要保护......”
末了大抵是觉得说的话不合时宜,李老师又摆摆手:“......哎,看我,讲这些扫兴话做什么。邢老师,你就当我没说过吧,总之,你也是替我分了忧,谢谢你了。”
邢却也摆摆手说些谦辞,两人道了别,走向相反道路。
邢却还是有些在意李老师方才的提醒,一边走一边思考,仍然还是有些不认可对方的说法。他从前想做警察,后来做老师,不论是哪一个职业,邢却都打定主意奉献自己。而他也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并不认为有何越线。
穿过熟悉的院内路线,靠近病房时,邢却听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懿冷静地看着母亲发疯。
这已是林宛蔓苏醒三天之内数不清第几次。
“不要靠近阮家、不要、不要!小懿......我的小懿......他们都是疯子!是疯子!!!哈哈!高倩英那个贱婊子!!!”
提到这个名字,林宛蔓又想到了什么,猛的提起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手臂,神情从疯狂转向恐惧:“我的手、我的手......她、她......砍了我的手......呜!怎么办,我少了一只手!!!阮哥最喜欢我的手了,我没有手了,我没有手了,阮哥不喜欢我了......”
她真就大颗大颗掉下眼泪来,眼神空洞,嘴唇将近和肤色一样苍白,忽地顿了,像卡壳的机器努力处理故障程序,终于继续运转:“......阮哥死了......?她说阮哥死了?......那我怎么办、我的小懿怎么办?!!!”
她猛地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床边木然看着这一切的阮懿——当一个病人处于疯癫的状态,即使虚弱身体也能爆发出异于正常人认知内的力量——阮懿被她晃得身子像无力抵抗风暴的芦苇,这时甚至说不清谁才是伤得更严重的那个。
“你要回去阮家!!!那是你的位置!阮家、阮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小懿!!!妈妈只剩你了、妈妈只剩你了小懿......妈妈会为你铺垫一切的、不管什么代价......知道吗?那是你的,你的!!!哈哈哈!!!”
就在阮懿要被晃到摔下去时,身后一只手及时扶住他。
“老师!”阮懿回头,因为连日劳心劳力而憔悴阴郁的形容重新焕发光彩,木然的眼神又亮起来:“你来了。”
林宛蔓已经因为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猛地松手躲回床头,眼神重又显出些恐惧来。这几天里这样的情况也出现过几次:邢却身形高大,难免让她想起无可反抗的压制和月下寒芒。
每每此时,林宛蔓的发作就会重又陷入歇息,又或者是某种重启,浑身发抖,形如枯槁:“痛......我好痛......好多血、好多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阮懿站起来,面上冷色已全然不见。他熟练地倾身挡掉母亲的视线,伸手轻轻抚上母亲的脸,语气带着无奈而温柔的哄诱:“妈妈,别怕,是老师......老师救了我们......你不记得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张口说些什么,又还是闭上了嘴。又来了,这几天里每一次林宛蔓对邢却表现出抗拒或恐惧,阮懿就会这样告诉她。邢却并不敢当这份恩,但无奈这样似乎真的能哄到发疯的女人。
“老师?邢老师?......”林宛蔓终于迟钝地想起什么,神经质地、小心翼翼地从阮懿的遮蔽之下微微向侧边探出头,犹犹豫豫抬头看邢却。
邢却尽可能让自己本来就长得很是平易近人的五官显得更慈眉善目:“你好......我带来了饭菜。今天小懿要出院,我来帮忙的。”
果然有效,在几秒的确认之后,林宛蔓解除警惕。但此时的她反而更显怪异:因为她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仪容。
最诡异的部分是,在这之后,她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优雅的“贵妇人”,姿态端庄大方,甚至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邢老师晚上好。”
是的,她甚至知道已经到晚上——
“今天也让您受累照顾我们母子。如果不是您,我和小懿真的无依无靠了......”她垂下眼帘——展现出的姿态会让邢却知道阮懿平时的柔弱模样究竟源头为何——然后她又转向阮懿,换上呵斥语气:“说谢谢老师,马上,小懿。”
阮懿显然已经习惯这一切,回过身对邢却弯下腰:“谢谢老师。”
“你在叫谁?”林宛蔓语气更为严厉:“重来,称呼别人要带姓氏!”
“谢谢邢老师。”阮懿毫无反抗照做,重又鞠了一躬。
这样的诡异的隆重让邢却浑身不自在,但他克制住已经到嘴边的谦辞,尴尬地点点头,把手里的饭盒搁在桌子上强行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吃饭环节:“呃......客气了。吃饭吧,吃饱了我帮小懿收拾东西回去,明天还要去学校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几天里他不是没尝试过解释,显然是无用的,并且还会招致更为诡异的结果:林宛蔓会把邢却不接受感谢这件事情视为她儿子的错误,开始辱骂阮懿不知感恩,做得不好,让老师不高兴。
一切照旧。阮懿平静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要把母亲的用餐桌在病床上拉开,邢却知道他单手行动不便主动代劳,并把餐盒和餐具都备置好,知道两母子在他在场时不高兴动筷子,体贴地找些例如去和医生问问今天的情况、忘记买水了、想问候问候隔壁病房的奶奶等等理由,给母子二人腾出自在的用餐环境。
在他出去之后,一反往常地,林宛蔓没有再沉默地吃饭,而是在用餐之前重又用那种镇定到近乎诡异的语气对阮懿没头没尾道:“你要抓住他。”
阮懿不清楚母亲是否现在又发起了疯,只顿了顿,有些不熟练地用左手在餐盒里用勺子挖饭。
“听到了没有!”林宛蔓用没受伤的手一拍用餐桌,餐具被她的动作震得啷啷作响:“他现在是你唯一能依靠的人!”
“我知道。”阮懿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和敷衍。
“还不重视?!”林宛蔓简直发起火:“你以为邢老师会一直帮助你吗?你要是一直是这种不懂主动争取示好的样子,他迟早有一天会心寒不理你!”
她话里的某一部分把阮懿狠狠定住,阮懿脸上逐渐显出惊慌失措的神情,顿了顿,喉结滚动,才有些六神无主道:“我要抓住他......我要抓住他。”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抓在自己手里。”林宛蔓满意了,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继续教导:“该怎么做?”
阮懿脸上看起来有些阴郁,迟疑道:“......要让他离不开我。”
浓墨般的夜色中,出租车停在有着蔷薇园的别墅门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懿和邢却从出租车上下来,阮懿脸色发白,精神状态有些萎靡——阮弘文走后,林宛蔓和本就不怎么派得上用场的司机解了约,阮懿根本没坐过出租车。
别墅只留了一盏灯,看起来格外孤寂,让这个才刚出院又身体难受的孩子看起来更可怜,邢却怎么都有些不放心。
他今晚曾试探性地问阮懿,别墅是不是不安全,是不是需要搬家,但林宛蔓听到了,情绪十分激动,坚持声称别墅很安全,他们母子哪儿都不会去。
而尽管母子两人都没有和邢却说,但邢却接到电话时分明是午夜,显然他们该是在别墅里遇袭。为什么又要坚持再回到别墅里去呢?后续还有没有危险呢?
可既然邢却不姓阮,他便也只能选择尊重他人的选择。
家政阿姨已经先一步把医院里的一些行李搬走,所以现在,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么多。
于是邢却犹豫地开口:“小懿,那老师就先回去了……”
阮懿似乎还有话要说,唇线抿得有些紧,静静看他,双目如潭,深不见底。
只是短短的几天,邢却感觉阮懿身上有什么的东西开始变了,本就隐隐感觉到的那种阴郁气质变得更深沉,因乘坐出租车的反胃而蹙着眉,但邢却仍隐约觉察到那当中有不明缘由的怒意。
邢却尚且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即将走向何方,甚至无法给出什么像样的引导。
沉默了好一会儿,阮懿还是垂下眼帘:“……嗯,谢谢老师。……晚安,希望老师做个好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晚安。”
邢却扯出一个笑回应他,没把心口的担心再说出来烦扰他,转身离去。
他走上别墅沿江的石板小路,昏暗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他想起上次送阮懿回家时候,不曾想到这样美好的夜色中藏有凶险。
可阮懿不需要他的保护。
风自江面而来,也没能把他脑中担忧的杂念吹散些,直到一声有些犹豫而轻的呼唤飘进耳中:“老师……”
邢却回头。
离得有些远了,他看不清阮懿的表情,只听到他询问地很小心,听起来甚至是懊恼的:“我知道这些天麻烦你了……可是如果我说我害怕,你今晚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吗?今晚就好。”
别墅客厅里一片黑暗,只余角落里的一盏罩灯在沙发不远处投射橘色的暖光。
已是凌晨,邢却记不清自己在这张沙发上翻了几个身。
并非是因为认床,也并非是沙发不够柔软,不够舒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抓住他的心。林宛蔓和阮懿都选择不寻求警方保护的情况下,邢却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方法:他知道或许真的歹徒再返回,仅凭他自己也未必能阻止,但这样的抉择能让他自己安心;可与此同时,即便初衷是担心学生的安全,即便这是因为阮懿的请求,这样夜宿学生家里还是太越界了。
就算阮懿和他都是男的也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意义的杂念继续折磨他,当他正打算再翻一个身尝试睡觉时,听到楼上有轻微响声。
邢却警惕起来。大学时选修的散打课学得认真,比赛中拿过冠军,还得到相处的特别好的老师慷慨教授近身格斗,这些都是他之所以敢今晚给阮懿守夜的底气。
但武术馆中的练习终归是练习,实际将要派上用场时,总是不免有些紧张。
他平躺着,佯作闭眼沉睡,感受对方靠近的微弱声息。
三步,两步——
“老师。”
羽毛一般轻的一声呼唤阻止邢却睁开眼睛。
怎么会是阮懿?
邢却一头雾水,从防备紧张变成另一种他也无法说清楚的紧张。他不知道自己绷直的身体是否有被阮懿察觉出异常,但他仍本能地装睡。
原因无他,他答应阮懿今天晚上会住在别墅里,但拒绝了睡客房,而是以能及时察觉特殊情况为由坚持要睡在沙发上。阮懿因此很不高兴,说沙发不舒服,老师会睡不好,仍没拗过他的坚持。于是邢却现在就只能装作他真的有睡好。
细密顺滑的触感轻轻贴上他置于身侧的手背,是阮懿的发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眼睫轻颤:这……阮懿现在是坐在地上靠着他吗?
接下来阮懿的话让邢却更无法睁眼了:
“老师,还好你睡着了,不然这些话我都不知道还能和谁说。”
阮懿的发丝在邢却的皮肤上细细地滑,痒得让他心生悸动。
他知道那是阮懿在轻蹭他的手。
“我有点混乱……最近,但我想正在逐渐变的明晰。”
“母亲从小就一直要我去争。她告诉我,权力就是要争的,抢得到的人才有话语权,不会任人欺侮。”
“我一直很清楚母亲想要什么——他想借我实现她的向往的一切、推翻她带有污点的曾经。我逆来顺受,未曾反驳,可我心里总是不屑的。我总是只关心父亲教我的:体悟美,创造美,或成为美本身。”
“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好像错了。”
“因为未曾感受过危机,就忽略危机的存在——多么愚蠢!”说到这里,阮懿几乎是低喝出声。
“父亲走了,我才发现我有多无能。我保护不了母亲,也保护不了自己的梦想……这种无能让我愤怒、羞愧。多可笑啊,老师,我曾经口口声声说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对你大发脾气。可现在只有待在你的身边我才能感到安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感觉贴着他手背的头颅再细细地发抖。阮懿没有发出声音,但邢却仿佛听到一只受伤的幼兽在悲鸣。
“……我会改的。我会把做错了的,都改正过来。”
……
邢却在黑暗里寂静地呼吸,耐心地等,等到另一道呼吸逐渐趋于平缓。
他动作极轻地半坐起身,连睁眼的细小动作都怕吵醒对方。
邢却低头,看到阮懿果然是大半身子都在地上,头枕着手臂,伏在他手边睡着了。
好在地上有厚实柔软的地毯,而夏末也夜晚也不至于叫人生寒。
邢却这样想着,又轻手轻脚把自己身上的薄毯转移到阮懿身上,再给对方掖好。
“你没有做错什么……小懿。”
他轻轻开口,对已经听不见回复的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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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腰从门缝里抽出那没能好好塞进门里的花花绿绿的信件,带着有些嫌弃的神情像往常一样收进自己的包里,然后摸出钥匙开门。
动作很轻,轻到像是怕惊醒什么人。
进入室内的阳光中,肉眼可辨空气中被门的开动惊扰的细小尘埃。
阮懿往一览无遗的室内一看,下垂的唇角重又弯起来些。
床上的邢却还在酣睡,今天也是毫不设防。
宽松的睡衣随着不羁睡姿不自觉露出些平时遮盖得严实的皮肤,高大的青年随意舒展身子翻身趴睡、把睡衣扯出些招眼的曲线。
但今天的邢却未免太随意——阮懿多看了几眼邢却被角没盖严实的位置,只有一条浅灰色的内裤包裹混圆挺翘的屁股,长腿光裸着露在外面。
阮懿挽起的黑色长发之下,白皙的脖颈透了些红。
视线移开,阮懿把门带上,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来,就看到桌上有封已经被拆开的信。
阮懿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
他知道这些信件中的大部分都是些叫人牙酸的青涩情话,或许当中有些笔迹和字句也曾出现在给到他自己手里的信封中——不知怎么的,邢却在理明高中的第三年、也就是阮懿高三的这一年、桃花泛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本就长相出众,再加上乐于助人、甘于奉献的性子和邻家大哥哥般的亲和力,实力扭转了学校里相当一部分女生们的心仪风向。
阮懿对于递给自己的情书不甚在意,但对于邢却的情书却不是这样。他在第一次发现邢却宿舍被偷偷塞了情书的时候,就开始着力于不着痕迹地让这些信件消失。
原因在于他不喜欢看到他的老师因为这些廉价的情谊而苦恼,担心有错过的求助而在夜里打着灯回信、想尽办法委婉拒绝。
每每这种时候,阮懿甚至隐隐会产生一种扭曲的责怪情绪:为什么邢却不是单独对他一个人好?
阮懿知道邢却的习惯,他常常确认完内容不是求助就会把信再次折好收起。这就意味着,桌上这封被拆开却没再次收好的信,来信人对于邢却是特别的。
阮懿拿起信,借着透过窗帘的亮光看了起来。
对方用娟秀的字迹写下带着些恳求的邀约,字里行间似是故人。
他看得脸色愈发阴沉,视线从信的尾行转到床上的人,一些像浸透了阴险毒液的、关于配偶和亲密行为的念头,随着那些毫无芥蒂地展现在他眼前的健康麦色皮肤,在他的脑海里流转。
蓦地,他觉察自己身体某一处的变化,身体僵住了。
他脸上露出羞耻的神情,有些无措地起身,莽撞地碰倒桌上的杯子。碰撞的声音终于惊扰床上熟睡的人。
“嗯……小懿,”邢却睡眼惺忪,还没从突然惊醒的梦中缓过来:“你来了?吃过饭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迷蒙的意识逐渐回笼。邢却看见他重又在沙发上坐了下去,有些不自在地叠起腿。
阮懿的声音不知何故,有些低哑、有些慌乱:“哥哥……你醒了?……我、我有些饿。”
“腿放下去,小懿,这样的坐姿对脊椎不好。怎么突然有了这种习惯……?”
邢却打了个哈欠,手指点点他交叠在一起的腿,但并非是要强行纠正的意思,反而语气因为听到阮懿那声亲昵的“哥哥”,从晨起的困意中变愉悦不少。
阮懿有没有把腿放下来,他也没有去刻意确认,而是当即因小辈的急迫需求而从床上坐了起来,长腿一跨就要下床给人做饭去。
然后他感到下半身有点凉飕飕的。
操,该死。
昨晚聚餐,他喝了不少酒,回来之后只记得摸去浴室洗了个澡,迷迷糊糊穿件衣服就困意席卷倒在床上,睡前连条像样的裤子都没套上!
幸好盖了被子……邢却没敢看阮懿有没有在看他,若无其事地热着脸从被子下摸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的睡裤匆匆套上。他安慰自己:都是男的,就算看到也不打紧,就是身为老师,可能有些丢人。
他进了厨房就开始忙碌起来,企图用忙碌冲散方才的羞愧,还在心神不宁地想阮懿究竟看没看到。
少年的声音在他把配菜也下了面锅之后才跟上来,在他身后,离得很近:“好香,哥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因为这样的距离轻颤了一下,少年的用词总让他觉得哪哪怪怪的,有种想闻闻自己衣服有没有怪味的冲动。
“哈、哈哈,再等一会儿就出锅了。”
总之,阮懿没有提睡裤的事情就好。
阮懿有一会儿没说话,静静看着他做面。像是忍不住了似的,他忽地问道:“哥哥,你也总是让别的学生像我一样进你宿舍吗?”
邢却放松了些,随口回答道但:“......哪有总是,有比赛的时候学生来的比较多吧。”
阮懿又是沉默。但这回邢却显然感到气氛不太一样,偏过脸看了看阮懿。不知什么时候起需要他俯视幅度变小了,柔美得同天使一样的气质逐渐随着骨骼发育渐渐消减,仍是张美得不真实的脸庞,但又多了几分锐利。
邢却还没来得及吃惊于他突然间才觉察到的变化,就知道阮懿五官组合表现出的是隐隐怒意。
知道邢却在确认他的情绪,阮懿才回道:“你能让他们都不要来了吗?哥哥。”
邢却有点莫名其妙,还有点好笑:“怎么了,小懿?”
“你知道我今天开门,见到你是怎样睡的吗?被别人看见怎么办?”阮懿有点藏不住气了,怨怒道:“要我说你昨晚也喝的太多了,哥哥——”
邢却闹了个大红脸,硬着头皮唉唉唉地敷衍过去,前一秒才说庆幸孩子懂事没提他没穿裤子的事呢,这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可能会看见!钥匙就小懿你有……”
阮懿的表情这才舒展了些,看着邢却穿着围裙搅动锅里冒着热泡的面,很有人夫模样。他似有所感,又问:“哥哥,我是不是快要有师母了?”
邢却觉得他今天说话实在跳跃,无奈答道:“瞎说什么呢?小懿。”
阮懿没放过他,上纲上线:“那为什么之前的信哥哥都收好,今天的信却没收?你给对方回信了吗?你答应了要见她吗?”
“你看了桌上的信?”
阮懿视线转移得很明显:“没有。”
“……小懿!”邢却知道他是心虚,压低声音唤他以示不满。
阮懿不作声。
分明现在应当责怪阮懿私自偷看信件的事情才是,可邢却始终对这张脸生不起什么气来,只好无奈叹了一口气:“拆信并不是就要接受的意思,再说那封信的邀约也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想到了那字迹的主人,邢却嘴边扬起一抹苦笑,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
为了转移话题,邢却故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调笑道:“怎么了,真有师母不好吗?难道你希望老师变成孤寡老人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有我啊。”阮懿抬眼对上他的眼睛,纤长的睫毛似蝶翅一振,眼神直白而纯粹:“我不会让你孤独,老师。”
邢却一愣。
他是那样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搞得邢却又好笑又触动。
他自然不会把少年天真的话当真,毕竟他自己都记不太清他十几岁时曾许下过什么愚蠢的誓。他知道自己只是面前这个孩子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他所应当做的事情只是尽力不要败一个还在成长中少年的兴。
料理台上方有一扇窗,春日的阳光穿透玻璃打在阮懿脸上,连睫毛和脸上的细小绒毛都染上了浅浅的金色,看起来脆弱又美丽。
于是邢却展颜朗笑,随性回道:“......好啊,你可要记得。”
长者与少年不对等关系中有一种残忍,就是长者总习惯于以过来人的角度对待少年的所有真诚。见过了人心易变,不再信任誓言。
阮懿因他哄孩子一样的态度而气结。实在无办法,他又垂下眸去,用装可怜的方式宣泄他的不满。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有师母了,老师就没空给像这样给我做面吃了吧。”
邢却就是那种死直男,永远识别不出绿茶,又或者他根本对这样叫他感到有些别扭的胡闹甘之如饴;再或者,只是因为对方是阮懿。
气氛变得温柔。邢却因手上脏了调料,没能替他撩开鬓角一缕零碎的发,或是宠溺地摸他的头,只是不自觉带了些哄人的调子:“不会的,真的有师母了,你也过来和师母一起吃就好啦。”
谁知阮懿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眉头一皱,干脆恃靓行凶,要求很霸道:“我不要师母!老师就给我一个人做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失笑。
自从那天晚上夜宿阮家别墅之后,他明显感到他和阮懿的关系更近了一些。林宛蔓住院的时间要比阮懿久,家政阿姨尽职尽责,没有落下少爷的一日三餐,但阮懿仍然是他这里的常客。
邢却把这归咎于生活中的变故出生致使孩子性格和行为转变,他认为自己应当理解,尽可能地在生活上给予照顾。别墅里意外听见的夜话在作祟,阮懿最初情绪无法稳定下来的那段时间,邢却把自己宿舍的钥匙给了他,以便让他在想要一个能够安心的地方的时候能随时获得安心。
这个孩子是多么叫人心疼——
在阮懿手伤恢复之后的有一天,阮懿来和他吃饭,居然反常的要坚持帮他洗碗。可娇生惯养的少爷哪里会洗碗?尽管已经很笨拙地在学,仍是在失神的档口摔碎了一只,还要蹲下来徒手捡碎片。
“对不起、老师,我……我只是想帮你,我给你能帮倒忙了。”
邢却急忙制止他,和他说了没关系,把碎片收拾干净。
“不会做的话可以不用做的,小懿。”邢却很诚心地这样告诉他。
但阮懿大概是真的在巨大变故当中变得敏感,这样的拒绝在他眼里或许是邢却因此为难,反而有些六神无主地告诉邢却:“不是的,我想学,我不想让老师辛苦……我不想让老师对我失望……”
邢却心都快化了,鬼使神差地,什么界限不界限的也没考虑到,他只是想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个鼓励。
他拥抱了阮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懿啊……你可以依赖我。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的,老师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可以把我当做哥哥。”
在这话之后,阮懿的眼神让他有些看不懂。
太深了,深到叫人隐隐感觉到有些危险。
鼓励的话起了作用,阮懿在那之后放松了些,对他依赖得更明显,私底下依着心情哥哥老师混着叫。这时候邢却才意识到自从出事以来,阮懿一直在压抑自己。
但就像邢却一开始就觉察到的,阮懿的变化在当时是未曾可知的。
半年过来,阮懿并没有变得更开朗,尽管他待人的态度已然变得比从前温和,但仍然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尤其是邢却隐隐感觉,阮懿对待他的态度变得叫他有些怪异,他好像成了阮懿的精神寄托,成了阮懿能够外露的、除了社交礼仪之外别的情绪的寄存处。
邢却不知这该喜或忧。毕竟有的时候,阮懿表现出来的那些莫名其妙占有欲也让他苦恼:他得承认他享受着被阮懿依赖,但同时也在思索这样是否有纵容和溺爱的嫌疑,会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就像现在,邢却应该对他唐突又无礼的要求斥责一句“胡闹”或是其他,可阳光正好,阮懿对他的那种依赖感混在阳光里,让他觉得很暖。于是他只是弯着眼睛无奈地笑,莫名回了了一声:“......好,好。”
说完他又难免觉得这种情绪和对话都古怪得叫他尴尬,索性垂下眸子料理最后要点缀面的葱,刀子歪了些,一抹红线出现在手上。
“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老师!”阮懿先邢却一步反应过来,紧张地抓过他的手查看。
伤口不大,阮懿这才放松了些,但仍不理会邢却有些别扭说要自己来的请求,没松手,仔细用清水下冲洗干净伤口,才抽了几张纸巾覆在伤口上给邢却压住止血。
“老师,创可贴在哪里?”
邢却却有些怔愣。
他上一次被人这样小心对待的记忆,已经是十几年前和母亲在一起。
“老师?”阮懿见他发呆,着急了些。
“......在架子上。”邢却愣愣地回道。阮懿这才把压着伤口的手指替换成邢却自己的,动身去拿创可贴。
邢却还在出神,直到过了一会儿,阮懿匆忙间碰倒架子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没事吧?”邢却回过神来,探头看了一眼,架子上奖杯奖牌都摔了下来,散了一地。看起来人没伤到,邢却松一口气。
“抱歉老师......一会儿我再帮你整理。”阮懿拿着创可贴过来,一边解释一边摘掉纸巾查看伤口,确认已经没有再流血,才把小小的贴片给邢却包上。
阮懿神情专注,眉心因为担心而起了浅浅的褶。邢却看得发怔,伤口细密的疼感和心口的痒意不相上下,如果这个瞬间也能被记录下来就好了,就像好多个错过机会记录的瞬间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了,老师,我去整理柜子。”
好像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邢却下意识就往外头柜子方向看去,见那只黑色的箱子也跟着一并摔在地上,隐隐有些担心。
“……去吧,”邢却觉得自己多虑,箱子已经上了锁,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仍担心外头的照片里有什么遗漏,犹豫着多余一句:“嗯……那些照片帮我随意摞起来就好,我再慢慢分类。”
阮懿不依了:“哥哥——又不让我碰你拍的照片了,怎么连我也防?”
“哈哈……怎么会,没有的事,就是一些不重要的照片而已……好了,收拾一下,我们吃面。”邢却尴尬地移开视线去拿碗盛面。
阮懿没再继续为难他,应声好便出去。
邢却盛好面,要叫阮懿来端,打开玻璃门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阮懿便招呼道:“小懿,来吃……”
他没能说下去,因为他看到阮懿正专注地翻阅手里的照片,而照片的来源,正是他千防万防不愿意被阮懿看见的那只黑箱子!
他自以为箱子上了锁便万无一失,却没想到一摔就开!
箱子里有什么?
那些照片或晴或阴,地点有重有一,相机和手机来源各半,但不离的主题是:那个有些黑色长发的少年,阮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如坠冰窟,脑中空白一片,做不出半分反应。
此时阮懿正翻阅到最后一张,也是最早的那张:那是一个雨天,他们熟识之前、阮懿高一时,放学后他在教学楼的背面靠着墙独自抽烟的照片。
整个画面暗而颓,画面上的少年神情冷漠、阴沉,生人勿近,没有如今常常挂在脸上那些刻意为之的亲和笑容。但每一个看过照片的人都会承认的:那样冷漠的才是真的他。
阮懿早知邢却已经从厨房出来,仍冷静地看完所有照片,这才抬头,眼睛里闪动着某种好奇、审视和克制:“老师,你想要解释些什么,对吗?”
邢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尽可能真诚地措辞、尽管难掩慌乱:“我......小懿,你是学美术的,会理解的对吧?人、人有时候看见美好事物的时候,就会想要记录和捕捉,所以我......”
他说不下去了,尽管这真的是他的本心,但在如此隐瞒之下,怎样的说辞都是欲盖弥彰,未经他人准允私自拍摄是为偷,更不要说这层师生关系,怎么看这种行为都不对劲。
也不知道阮懿信了没有,他沉默两秒,好像在思考邢却解释的合理性。末了他开口,是陈述句:“所以老师才一直不让我动你拍的照片。你不想让我知道。”
邢却无地自容,低下头去:“对不起,小懿。”
阮懿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破口大骂。在邢却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上闪过一种玩味和狡黠的神情:“老师,你很喜欢我,对吗?”
“不是!我不喜欢你!”邢却连忙回答,声音都拔高不少,急急解释:“小懿你别误会,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谱,但老师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这只是一种纯粹的欣赏,你也知道我喜欢摄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声音越说越弱,仍旧没能继续解释下去,因为阮懿望着他的眼神很受伤,他慢慢道:“老师不喜欢我......?”
邢却是真的遭不住这张脸这种神态,本来就是他错,现在他更是怀疑自己罪恶滔天。他当即乱了阵脚,什么陷阱都踩,只顾着哄:“啊、喜欢,喜欢,我喜欢你!谁会不喜欢你呢,你长得这样漂亮、......”
邢却没给人像这样表过白,情急之下说出口的话臊得他脸热,他是没法再瞎说了,要硬着头皮强行把这尴尬的话圆回来,说什么作为长辈都会喜欢你疼你......
可阮懿听他说到半,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似地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邢却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当即忘记自己想要解释些什么,拉住他关切道:“小懿?”
阮懿被烫到了似地甩开他的手,没能好好藏住语气里的惊慌:“哥......老师,我先走了!”
电光火石之间,邢却才从一头雾水中意识到阮懿或许是因为他的话误会什么。
已经来不及。
“小懿你听我解释......!”
邢却奔上去,回应他的是门关上的巨响:“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只能呆呆的愣在原地。
多么难以理解的一切——阮懿真的误会他是个同性恋了?他觉得这样的人是自己的老师,所以恶心到落荒而逃???
邢却简直两眼一黑,一种打击、荒唐混着难过的感受涨满他的胸腔,但很快又被迟来的胆战心惊尽数替代:
阮懿会和别人说吗?
他的教师生涯是不是要就此止步,非但如此,他还要担上变态的骂名?
天空是铅灰色。
银线似的细密雨幕压得人喘不过气,淅淅沥沥砸在廊道护栏上。
邢却拿着文件走过廊道,手臂的皮肤被护栏上溅开一朵朵小水花沾上薄薄湿凉。他换另一只手拿材料,扫了扫纸张上沾染的还没能洇开的水珠,似有所感抬头,一张熟悉的脸进入他的眼帘。
阮懿站在廊道尽头,亦是因为偶然的相遇而短暂驻足。仍是美丽依旧,随意束起的头发,穿着洁净的校服衬衫,身形已经愈发挺拔。这样阴沉的天气把他本就白皙的脸衬得几近苍白,那双看向邢却的眼睛里有某种不可知的阴郁在酝酿。
邢却掉头就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他知道,就算再怎么努力放稳脚步,都像极了落荒而逃。
他就这样有些失神地回到办公室,碰倒桌子上的文件都不知道。同事帮他捡起文件,开口笑话他:“邢老师,怎么今天没带魂来上班呀......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邢却回过神来,勉强笑笑:“没事……没什么。”
怎么没事,有事得很。
自从上次黑箱子里的照片被发现之后,阮懿就再没找过他。就算他已经不带阮懿的班级,在学校仍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
一开始邢却曾主动找阮懿要解释,可阮懿不知道为什么连和他面对面说说话都不肯,又像在宿舍那天一样仓皇逃离。这更坐实邢却的猜测:阮懿现在厌恶他,已经到了连看着他都会觉得恶心的境地。
邢却心灰意冷,可是他有错在先,或许他应当识趣一些,不要再去拿这些没意义、对方也根本不会信的解释去烦扰阮懿,毕竟那天的事情之后周围无风也无波——阮懿没有告诉任何人偷拍的事情,更没有对别人乱说这个老师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已经仁至义尽了,对吗?
于是邢却没再主动去尝试解释什么,刻意忽略胸口说不上的原因的隐隐痛感,从此以后主动避开阮懿常常出现的地方,就算路上无意碰上,他也会如对方的愿,主动避开。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没再听过阮懿用那种甜蜜的调子叫过他老师或者哥哥了……哪怕一句普通的问候也没有。
而他知道以后也不会了。
同事不知他所想所念,只是看他情绪不高,大大咧咧宽慰道:“唉——不说就不说嘛,邢老师。今晚聚餐咱们喝个尽兴,有什么烦恼一杯酒下去就都没有啦!”
邢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夜已经深了,路灯的昏黄的光线下,地面上有个微微打着晃的高大影子。
邢却觉得自己没有喝的太醉,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街景都有些晃。头昏昏沉沉的,只想快些上楼睡觉。
他担心会吵到隔壁的同事休息,于是手脚都笨拙地放轻了上楼——他已经忘了隔壁同事上个学期就搬走,他在廊道尽头的宿舍再没别的邻居。
他什么也没看,掏出钥匙又轻手轻脚地开门,然后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线,听起来有些阴郁:“老师。”
邢却回头,是阮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阮懿走近他,闻见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皱起眉头。
但他还没能因此而指责些什么,邢却先开了口。
“小懿,你来啦!快跟我来,跟我来!”
他一幅很高兴的样子,好像完全想不起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这还是阮懿第一次见他醉成这样,脸色更黑,语气压低就要发作:“老师——”
邢却是真的醉了,只记得很久没见到阮懿,现在见到就高兴,拉着他的手进屋子:“怎么不叫哥哥?......先进来。”
阮懿施法被他打断,真是没脾气,只好顺着他进屋子,眼神怎么都有点像狼外婆看着毫无防备的小白兔。
但比起装和蔼的狼外婆,阮懿显然更可能装成可怜可爱小白兔。于是他跟在邢却身后,先声夺人委屈道:“不叫哥哥。你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怎么可能!”邢却大声反对。
喝醉的邢却可听不出语调里的矫揉造作,但抱怨仍然有效,他合上门,把人按坐在沙发上,然后晕乎乎地、冲阮懿露出神秘地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己去衣柜里头掏出一只了精致的复古手提木箱,搁在玻璃茶几上。
“锵锵!礼物!祝小懿十八岁生日快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懿脸上阴云尽散,坐在沙发上抬头深深地看了邢却一会儿。
那里头的情绪一个喝醉的人并不能看懂,只知道那眼神叫他不自在,本能地避开,半跪在地上去主动打开箱子献宝:“快看礼物呀……小懿。”
阮懿只好顺着他的意低头去看礼物。箱子里铺了揉皱的浅黄珠光雪梨纸,上面静静躺着一本WilliamTurnner全集画册,封面是<TheBurningoftheHousesofParliament>。
那还是阮懿和邢却刚熟起来时,有一次在书店等邢却一起去徒步,邢却来时他仍在沉浸其中,久久停留在<TheShipwreck>那一页。
“好......震撼的海难画面啊。”邢却凑到他身边看了看,这样对他说。
阮懿那时思绪还沉浸画作其中,甚至没识别出来旁边是谁在和他说话,只顺着自己的思路答复道:“嗯......论灾难表现力而言,还是梅杜萨之筏还是更摄人心魄,但对我而言,威廉·透纳的光影技法是无可取代的。你看,比如这个地方......”
他这才转脸看了一眼来人,眼睛略略睁大了:“老师?”
邢却笑眯眯地:“画很好,但是我们要出发啦,下次再看吧?”
“好。”阮懿这才把册子搁回书架上,和邢却一同离开。
他兴头未尽,那天路上和对画一窍不通的体育老师说了很多关于画家的事情,告诉邢却父亲答应他明年会亲自带他去看真迹、告诉邢却有天他也要呈现出这样的作品来......
可现在就是那个“明年”,而阮弘文已死,阮懿也再无法执笔作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懿垂下眼眸。
似乎是知道阮懿会因此想到什么,邢却坐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肩膀叫他抬头和自己对视,适时开口:“我知道这个礼物或许会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但自那天之后,我再没听过你提起有关画画的任何事情,也再没看你拿起过画笔;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不需要因为失去就不再面对那件事物,对吗?你父亲是对的,‘体悟美,创造美,或成为美本身’。不能再创造美又如何呢,对于我而言,你已经是了。”
邢却目光灼灼,眉心都因为过度的认真而起了浅褶。此时真的很难说他究竟到底醉到什么程度,或许又只是因为这话真的在他心里压了很久。
阮懿就在此时得知别墅夜话已然被邢却听见,目光闪动,眼睛里的情绪愈发深沉。他好一会儿才开口,带着不明显的鼻音,终于改了口:“你在乎我......哥哥。”
“哎。”邢却因为熟悉的称呼朗目而笑,喝醉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回应什么:“当然在乎啦。”
“那哥哥为什么这些日子见到我都装作不认识我?”阮懿又别开脸,垂下眸来。
分明是阮懿先躲着他,现在却反过来责备他不理人。可喝醉的邢却哪里还记得,见到阮懿露出半分委屈神情都不行,这就醉醺醺的以为真是自己错了,换坐到阮懿脸朝向的那面。
他道歉的态度很诚恳:“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小懿不要委屈......”
阮懿眸子里的情绪愈发深邃,忍不住要试探喝醉的邢却是否真的予取予求似地:“那哥哥不抱抱我吗?”
邢却好像思维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短暂地愣了愣,然后又想通了什么似的,继续笑着双臂伸开抱了抱他:“好好,小懿不委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懿得寸进尺,邢却才松开手,他又问道:“那哥哥不亲亲我吗?”
阮懿说完就直勾勾看着他,等着邢却因为醉酒而主动越线。
但这一次邢却出现了明显的犹豫,就好像此次脑子里报的错绝无可能被绕开似地,终于摇头拒绝道:“这个不可以......”
阮懿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哥哥不是说喜欢我吗?”
邢却像持续报错的程序,脸上现出有些混乱和困惑的神情,还是喃喃道:“喜欢......”
阮懿唇角重又勾起来,漂亮的桃花眸里秋波盈盈,直勾勾盯着邢却。他笑得温柔,却蕴藏了某种危险,黑色的瞳仁像会把人溺死的一池深潭:“我也喜欢哥哥。”
邢却久久凝望那对眸子,深陷其中,忘了眨眼,说了真话:“......我更喜欢你。好奇怪......小懿,我从第一面见到你开始,就没有办法把视线从你身上移开。”
他终于被蛇引诱,对着那翠叶间带着罪恶深红的果实落下了口。
邢却看到阮懿露出满意而甜蜜的微笑,薄红染上少年的双颊,仿佛听到脑中铺天盖地的报错信号。
不对......不是那样。是不能说的。不该说、不要说......错了,都错了......
邢却脸上浮现困惑和混乱的表情,他别开视线,想要清醒一会儿。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托住他的后颈,强硬地要他转回脸,邢却来不及反应,温热的气流扫过脸颊,一双烫而柔软的嘴唇贴上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震惊地睁大了眼。
昏沉醉意在此刻散了个干净,那总似蝶翼一样扇动的纤长睫毛此刻近在咫尺地垂顺,却不再如往常一样叫他心生痒意,而是惊骇。
他挣扎起来,试图躲开少年的亲吻,但阮懿似乎早有预料,手紧紧扣住他的脖颈,嘴唇更炽热地压下来,吻得急切,生涩而莽撞地只知道无限碾磨,也不知道要呼吸。
没经验的不止阮懿一个,邢却活了二十多年也就接过这是第二次吻,还都他妈是被人强吻。上一次还只是蜻蜓点水的青涩,这一次却是这般热切,叫他难以招架。少年的热情和爱意简直化成无形的网将他缠绕其中,欲望在露骨的交缠间蒸腾而起,越缠越紧,叫人几近窒息——
“呼啊......”
邢却奋力挣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大口大口呼吸得来不易的新鲜空气。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低头看着阮懿,脑子里混乱不已。
“你脸好红啊,哥哥。”阮懿抬眼看他,眼中尽显的侵略性叫邢却感到陌生和心惊。他也在平复着呼吸,似乎是想起自己也脸很热,抬起手摸了摸,他才带着有些羞涩的笑和歉意道:“原来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对不起。能和哥哥心意相通,我高兴得有些忘形了。”
真是难以理解,这个有着天使一般面容的少年怎么接起吻来这样强势!
但比起这个,眼前更严重的问题是——
阮懿误会了什么???!!!
邢却还没能想明白眼前的情况,又听阮懿面带羞涩地垂下眼眸,带着期待和按捺不住的语气,再向他扔了一个雷:“那哥哥......今晚我可以留在这里睡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好像怕邢却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似地,仰望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无辜,用很绅士而礼貌的语气掩盖变得有些低哑的嗓调,唐突地补了一句:“......可以做吗?哥哥。”
邢却脑中警铃大作,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
“不行、不可以、你还是个学生、我是你的老师......天啊,天啊......”邢却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终于迟钝地意识到阮懿误会了什么,以及,这个误会究竟有多严重。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是喜爱阮懿,但他从来没有把这种喜爱往别的方面想过,只是一种纯粹的欣赏啊?......
“这又有什么问题,我和老师彼此喜欢。”阮懿满不在乎道。
邢却哑然。
阮懿因为他的坚决而面有不悦,张张嘴还想要辩驳,又还是收了些凶性,让步道:“好吧,好吧。是太快了,只是睡觉好吗,哥哥,不做,就纯睡觉。”
邢却因此忍不住阮懿的裤子中间飞快地扫了一眼,更是心情复杂地闭上了眼。
阮懿低头,藏已经来不及了。他明白邢却是因此觉得他方才说什么也不会做没有信服力,有点委屈:“哥哥不信我。不疼我了。”
邢却张开嘴又闭上,解释和澄清的话被心里的考量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懿高三了,这学期就要升学考,横竖不过两个来月,忍忍也就过了。只要引导好,不让有什么实质性的亲密接触,到他毕业了之后自然而然就会疏远,真的一定要搞得这样决绝吗?不管他自己究竟从哪里做得不对、有错没错,他都已经让阮懿产生了误会,如果阮懿因为他的拒绝而影响升学考,不要说阮懿恨他,他自己也会一辈子愧疚的。
而他自己的私心,也总不愿这样和阮懿就此疏远。或许就像他对曾经的那个女孩一样,这种被误会成爱慕的情绪总有一天会自己慢慢淡去,到时候他还可以和阮懿至少再互道一声最近可好。
邢却终于下定决心拖着,但显然留宿仍是太逾矩。他头疼道:“不能留宿,你妈妈她……”
“她昨天就不在家了,说要出门几天还特意交代我要来问候老师。”
邢却犹豫了,仍然记得那天晚上阮懿手掌上血淋淋的伤口:“那也不代表她同意你留宿……”
“可是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少年不懂他的纠结,知道来硬的不行,就改成软的,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适时给出承诺为给自己争取:“就让我待在这里吧,我说到做到,不会对哥哥做什么的。我知道哥哥作为老师有顾虑,是我欠考虑了......我只是想抱着哥哥睡觉,我会等到毕业之后,好吗。”
邢却再没了理由,硬着头皮回道:“......睡沙发。”
“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阮懿弯起的嘴角带着抹不易觉察的狡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呼啊......”
邢却大口大口地吸取好不容易得来的新鲜空气,唇上仍残余的触感和湿意让他脑子发懵,他眼神游移、语无伦次地控诉:“你......小懿你怎么可以伸、伸舌头?”
“总要学着进步呀。”阮懿餍足地眯着眼睛,舔舔嘴唇,微笑起来像一只勾人摄魄的狐狸:“哥哥不是挺喜欢的吗?”
邢却简直气急败坏:“......我不喜欢!”
阮懿只直勾勾地看着邢却脸红到耳根,眼神躲避,嘴唇开合喘气的无措模样,没有和他争辩什么,而是带着愈发愉悦的调子调侃道:“哥哥该学会在接吻的换气了。怎么这么多次了还不会呢?”
邢却语塞。
阮懿分明是知道他绝无可能主动,次次都是趁着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勾着他的脖子把嘴唇压上来,而且一经贴合必定压实,热烈得叫人想起风暴,而邢却是被卷在其中迷失的人,只紧张和背德感在负隅顽抗。
自从那夜乌龙般的表白之后,邢却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阮懿逮住机会接吻。少年胆子大,只堪堪给他留了些在外面的面子,每一次到了无人的地方,总要攻城略池一番,有的时候甚至大胆到在放学后的办公室就压上来......
而不管多少次,邢却都本能地在接吻中屏住呼吸,仿佛这样就能表现抗拒似的。以至于阮懿每吻他一次,他就好像要死掉一次。
他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实感:他和阮懿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气息终于平复了些,邢却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何时起,那个只到他下巴高的男孩已经抽长了个子,发顶将要和他的眉齐平,身形也不复从前的纤薄;眉眼仍是华丽到叫人一目难忘,但从前那种不论真的还是装出来的温柔无害,现在已经悄悄掺进了几分只针对他的狡黠和锐意;即便长发,也不会叫人一眼误会,而要有些困惑他的性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懿没有抱怨他刻意的沉默,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猜得到他在想什么,扬起一个笑容:“老师,有天我会不会长得和你一样高呀。”
邢却实在觉得自己难以对付他,根本不乐意回答。好在铃声响起,他总算找到了借口:“我要去上课了......你、你不是请假了吗,快回家去,小懿。”
阮懿扁扁嘴,想起今天必须要去的行程,还有些可惜地交代道:“老师,今晚我不能在这里留宿了。”
想到晚上少年对着他做的那些事情,邢却巴不得呢,敷衍道:“嗯嗯,知道了。”
阮懿还想抱怨邢却不在乎他的动向,但想到仍未有定论与结果的事,还是眼神一暗,没有开口。
“嗯,哥哥,我走了。”
邢却假装忙碌准备东西,只背着他挥了挥手。
出了门,阮懿就收起和邢却独处时才会有的那种甜蜜笑容。他想着事情走下楼梯,迎面对上正在上楼的男生,对方也因为突然的相遇停下脚步,正用某种局促的目光看着他。
陈乐山。
阮懿眼神一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家亦是越州的大家,主要活动在政界,传闻与商界有不小联结,但自始而终瞧不上搞艺术的阮家。陈家出的那位知名政客,曾在公开场合针对性极强地讽刺:有些背离国籍的家族,像丧家之犬一样回了国,仗着死了百年的人那点名气,在越州经营什么玩弄人心的上流社交圈,还不如学学现在的年轻人用艺术搞搞环保、实在不行做点文化遗产传承,好歹办点实事对社会作贡献。
恶意的源头很明晰:那年政客风头正盛,而阮家当年举办的鎏金晚宴名单当中却并没有他。
这大抵就是陈乐山为什么总爱找阮懿麻烦的原因之一,他和阮懿从高一起就不对付。别的学生或许因为阮家的权势多少对阮懿的另类保持一定沉默,但陈乐山不是。
他有背景不怕事,常常要拿阮懿的长发和裙子明里暗里地讽刺调笑,非要称呼阮懿为妹妹,让阮懿叫他哥哥,高一的时候还在台阶上拽他的发绳。更不要说母亲林宛蔓坐台女和阮懿私生子的身份,大概率也是被他和他那群不成气候的纨绔子弟朋友们一同传开的。
说怪也怪,陈乐山骚扰归骚扰,却从没有真的对阮懿动过手。他们僵持的关系一直到阮懿和邢却熟识,而陈乐山莫名其妙开始往体育特长生发展时,才在邢却的调解下表面上握手言和。而也正是从那时起,阮懿觉察陈乐山的故意找茬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就像现在,高大的少年保持着上阶梯的姿势,自上而下看着他的视线里惊喜一闪而逝,说话有些卡顿:“阮、阮懿。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来找邢老师?”
看吧,多么明显而无聊的仰慕。
阮懿也是后来才发现,陈乐山只会在单独见到他时表现出来这种少男怀春的表情,他和他那些有权有势的狐朋狗友在一起时,更多时候在虚张声势。这样想想,陈乐山当初那些欺负人的行为,真就是那种得不到注意就耍些恼人把戏的青春期男孩幼稚行径。
“嗯,”阮懿懒得看他,垂下眼看见他手中拿着两张纸,上头似乎用红笔记了些数据,还有一张申请书样式的东西。
阮懿问道:“是成绩报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我要拿给邢老师,”陈乐山没想到今天的阮懿居然有和他交谈的兴趣,受宠若惊之下不自觉说多了些:“我、我要参加M体大的自主招考,要持续记录体测成绩,和邢老师约好了拿过来给他存档,到时候他一并提交推荐材料……嗯、如果通过了,我下周会和邢老师一起去M体大去亲自面试。”
阮懿黑了脸。M体大在隔壁市,这意味着邢却会和陈乐山单独待在一起几天。
不要说毕业在即、阮懿急着独占他的老师,光是现在这个时间,阮懿记着他走之前邢却被他亲得媚眼如丝,红着脸喘气的那个骚样,就不愿让任何人看见他的杰作。
于是他向陈乐山伸出手,谎话张口就来:“邢老师不在。我已经打电话和他问过了,他在教务处,我正要过那边,帮你拿过去吧。”
“咦?我刚刚路过没见他……才来宿舍找的,”陈乐山有点疑惑,但终究没怀疑阮懿:“可能刚好出去了吧。那就拜托你了,谢谢。”
阮懿点点头,接过男生递来的纸张,镇定自若地继续下楼。
阮懿下楼时扎起的头发末端扫过陈乐山的手臂,就好像牵动了什么似的,男生忍不住跟上去,想要趁机抓住什么:“......那个,阮懿,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
阮懿不答话,只回过身自下而上抬眼看他。
陈乐山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和他对视,偏过视线不自在道:“就是......之前我和你道歉,不是因为邢老师的要求才那样做的,我确实之前对你态度冒犯了,我......”
不论他说什么阮懿都不太在意,只觉得一个大男人说话这么拖拖沓沓的怪烦。他敷衍打断,继续下楼,随口答道:“嗯,我知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少爷听出来了,多少有些被驳面子的不高兴,这时记起他刚才放下的身段了。但眼看毕业在即,而且又是难得的独处,再不说开或许以后再无机会,再次跟了上去。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能和你......”他没气馁,只是语气难免有些别扭和生硬,只记起他所认为和阮懿之间能称得上共同点的底牌:“你总有一天也要回本家的吧,阮懿。都在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呃、我是想说,和我亲近一些吧,我、我以后也可以尽可能帮助你的,小.......懿。”
阮懿因为那个让他不悦的称呼脚步一顿,陈乐山也跟着停下来。
阮懿再次转脸过来看他,那张天使般的面容上,慢慢现出他常常在需要讨好他们欢心的长者面前露出的那个甜蜜微笑,鼻尖的小痣精巧而惑人:“好啊,陈哥哥。”
一声哥哥给陈乐山叫懵了,忘了自己本来到底要去哪里,怕憋不住狂喜急着就要先离开。他的时候脚步还有些飘忽,走远了还带着些不确定的意味回头看阮懿。阮懿倚着栏杆看他,仍维持那个甜蜜的笑容,摇了摇手。
陈乐山有些脸红,不知如何是好地冲他点点头以示回复,才加快脚步走远。
阮懿目送他离远,唇角的弧度在某个瞬间塌下来。
“嘶啦——”
阮懿把手中的纸张撕成了碎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